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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对是错又有什么关系?
他连自己都可以杀,这条命就当偿还给他。
倒下去的时候,一直缠绕在手腕上的龙筋沾上了血,哪吒盯着玉莹透亮的龙筋想,杀了小白龙确实有些可惜,他也许不该这样做的。
他好像弄混了喜欢和杀意。
……
哪吒刚死,等待已久的太乙真人便教他复活之法,依照师父所言,他向殷夫人托梦,请她为自己盖庙,香火日渐旺盛,恢复肉身指日可待。
李靖得知后勃然大怒,亲自砸碎金身,推翻庙宇,妄图让他魂飞魄散。
李靖说:“你杀孽深重,殃及池鱼,陈塘关百姓何辜?”
李靖说:“你目中无人,先杀李艮,后杀敖丙,他们何辜?”
李靖说:“你忤逆不孝,活着,夫人为你担惊受怕,死后,夫人因你夜夜惊悸,她又何辜?!”
或许是魂魄的缘故,或许是殷夫人这些天为他奔波劳累,哪吒罕见的良心长出来了几毫厘,他大抵是对不起殷夫人的,可李靖不该砸他的庙,不该断了他的生路,若有一日他能复活,此仇必报。
他飞回乾元山,太乙真人为他聚敛魂魄,以莲藕重塑肉身,施展起死回生之术,复生之后的哪吒不再是粉雕玉琢的七岁孩童,他化作一翩翩美少年,拜谢师恩。
太乙真人对他道:“大厦将倾,摇摇欲坠,商朝命数如今快也尽了,你去往西岐寻姜子牙吧。”
他投身于反商伐纣,姜子牙待人和善,治军有方,下属唯命是从,哪吒孤僻冷傲,一来便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但战场之上又大杀四方,所向披靡,有将士曾在背后议论,说他好像只知杀戮的机器,一点人所拥有的温度都没有,真是瘆得慌。
哪吒撞破了他们的窃窃私语,火尖枪直接对准了对方的咽喉,漆黑的眼瞳平静无波。
那人紧张地咽了咽唾沫,他想自己怕是逃不过这一死,心中的不满也不想憋着了,硬着头皮驳道:“我所言难道有错吗?我背后说人是不对,可你一上来便要我性命,不顾从军之谊,毫无怜悯之心,只知道杀伐,死在你手下的人尸体都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了!”
哪吒歪了歪头,声线没有起伏,“我乐意。”
“这是做什么啊,好端端的怎么还兵戈相向了。”走出帐篷的姜子牙笑吟吟地打圆场,哪吒波澜不惊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姜子牙叮嘱将士以后不可再胡说,挥手将他们遣散了,他瞧着哪吒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丑时降世,身负一千七百杀戒,乃为屠戮而降生的杀星……这命格倒是多舛。”
他又转头远隔千里遥望着玉虚宫的方向,轻声叹道:“师尊,这也是您一手安排的吗?”
又是一场血战,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将士打扫着战场,接连多天不曾休息的哪吒活动了下有些酸涩的肩颈,目光随意一瞥,忽然顿住了。
尸山血海中,死相惨烈的尸体之间,竟生长着一枝随风摇曳的纯白花苞,生命力极为顽强地在这般恶劣的环境中夹缝生存。
浩荡天地仿佛静了一瞬,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就算是再普通的野花,刺目的血与狰狞的尸体看多了都是极美的。
他初次生了怜悯之心,连着被血污浸润的泥土一同带回军营,他看着这花野蛮生长,看着它一日日愈发坚韧,根茎也逐渐粗壮,直到花苞绽放开出了花朵,细如绒毛的花蕊竟然是浅蓝色的。
蓦然间哪吒想到了那双可以容纳天与海的碧蓝眼睛,他突然有些怀念。
不久之后,申公豹率领一干人马漏夜偷袭,等他回来时,那朵花早已在铁蹄的践踏下零落成泥。
哪吒怔了一怔,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那双好看到让他失神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
时隔多年的后悔自东海海边吹到了牧野的战场,被杀戮填满的胸腔陡然之间裂开了一个豁口,怎样都缝补不上了。
他不该杀了敖丙。
他错了。
哪吒久违地感觉到了难过。
自打那一天起,哪吒生人勿近的疏离性子终于有了些温度,他逐渐融入到群体中,会听无聊的笑话,会和将士们一起喝酒,会一起打猎,也会时不时梦见那道蓝白色的身影,冷冰冰的脸一点点软化,偶尔还会露出笑容。
众人惊叹不已,从军的厨娘夸赞他笑起来很好看,哪吒却想到了敖丙,他从没看过小白龙笑,不知道他笑起来会是什么模样。
朝歌城破,纣王焚于鹿台,长达二十八年的战争结束了,同日封神榜开,姜子牙忙得脚不沾地。
“你想救活那豹子?”
是夜,哪吒冷不丁出现在他身后。
“他是我师弟。”姜子牙订正他的用词。
哪吒扫了眼他拟定的密密麻麻的名单,倚着窗框问了句:“还有名额吗?”
姜子牙早有预料,慢悠悠地笑了笑,“你有什么?”
“我行军多年积累的战功,够吗?”
“你可想清楚了,这莫大机缘拱手于人?”
哪吒一推砚台,“够了就写上。”
姜子牙从善如流地蘸了蘸墨汁,边写边说:“东海龙王来找我,用满龙宫的宝物恳请我写上他儿敖丙的名,那定海神针就不错,这人情我还是挺想要的。”
哪吒难得没嘲讽两句,姜子牙笑道:“等再见了人别板着脸,多笑笑,脸皮厚是能当饭吃的,摆架子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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