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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不情不愿,磨磨蹭蹭,好半天才挪出去。
为这事谢必安到鼓楼后跟陆首秋抱怨:你什么时候招人守大门,乱停乱放这个月都发生多少次了,耽误引渡就得加班,还没有加班费,我们老大抠门得很。
陆首秋已经将便装换成了盛装,她站在门口,头上的银饰随幅度摆动,碰撞声悦耳,嗓音清脆,还没找到合适的嘛,忍忍咯,又耽误不了几分钟,怨气别这么重,小伙子。
快点开始吧。范无咎催促道,他急着回去交差。
陆首秋通过挡风玻璃往车里看了眼,随即向谢必安伸手,掌心朝上,亲友的送语。
送语即亲友在死者的葬礼上依习俗向死者牌位/遗照说的话,譬如:一路走好、安心上路、别挂念之类的。
黑白无常引亡魂上摆渡车前会记下这些送语转交到陆首秋手上,如果有生前遗愿,也会一并说明,好叫死者安息。
谢必安将指尖上的萤火移送过去。
悼念的亲友越多、说的送语越多,萤火就越大越亮,今晚这个亡魂的萤火有龙眼大小,很不错了,之前有的亡魂萤火只有米粒点儿大,看着都可怜。
陆首秋从龙眼大的萤火中听到了弟弟对去世兄长的话:爸妈身体都健康,别挂念我们,哥,一路走好。
准备吧。陆首秋转身上楼。
很快,鼓楼顶层的牛皮大鼓发出咚地一声,紧接着是芦笙吹出的飘扬悠远,它指引亡魂去往归处,萤火汇入璀璨的银河,婉转的歌声传到鬼寨,所有摊主都下意识看向寨子下方那条通向农场深处的土路。
此时,路面洒满月光,两边是盛开的红色彼岸花,一辆银灰色的小轿车飞驰而过,留下一道光亮的残影。
陆首秋抱着归家的狸花猫目送摆渡车离开,轻声相送:椿萱并茂,一切安好,勿念。
亡魂已送,今晚的工作顺利结束。
离天亮还有时间,她无所事事,决定去农场外走一圈,物色适合守大门的人选。
她之前相中一个了,女的,二十出头的年纪,在一栋写字楼当保安,长着一副不好相处的样貌。
嗯
也确实不好相处,特别凶,把她当神经病,每次她蹲写字楼吸怨气对方就挥着防暴棍让她赶紧滚。
要想个办法将人拐回来才行,最好不需要付工资又能心甘情愿帮她守大门。
阮鲸落觉得自己就是个霉运缠身的衰胚,前两天值夜班碰上性骚扰,她当时就跟对方打起来,处理结果就是她要赔一万块钱,因为她把人打骨折了,不私了对方就告她。
她说对方性骚扰又拿不出证据,在派出所被问了几句话这事就算完了,她要是不服可以找律师慢慢跟对方扯皮,可她一没钱,二没时间成本,这个亏她不吃都得吃。
她一个月工资扣掉社保到手都没有两千,省吃俭用住最便宜的在天台隔出来的小单间,好不容易存了点钱,现在全赔都不够。
晨曦微露,她耷拉着脑袋蹲在路边吃五块一份的糯米饭。
糯米难消化,又顶饱,里面又有酸萝卜、折耳根、脆哨、花生米、炸豌豆、葱花、炸油条,加咸蛋黄、腊肠是另外的价钱,她没舍得。
这样一份最基础的糯米饭能饱一整天,午饭和晚饭都不用吃,下了班实在饿就用小电锅弄个荷包蛋,反正一天饭钱她控制在10块以内。
低垂的视线内突然多出来一双懒人鞋,鞋头有繁杂的苗绣纹样。
又吃这个啊?鬼都怕阳光,陆首秋撑一把油纸伞预防自己魂飞魄散,她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这个生人买路边摆摊卖的糯米饭了,虽然好吃,但也架不住天天吃,不腻吗?
看清来人,阮鲸落咽下口中的饭,完全不想搭理。
这女的不知道从哪来的,每周一早早坐在写字楼门口盯着进楼上班的人,像个变态,保安处总接到投诉,让把人赶走,她赶过几次,一点用都没有,领导还骂她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废物一个,女的当保安就是不如男的,听得她当时就想给对方一拳头。
棺材本都赔光了,阮鲸落今天心情贼差,全程黑着脸,满腹幽怨,在心里拼命扎领导小人,头顶怨气冲天。
陆首秋深吸一口,满足了。
她蹲下/身,欢乐的像个小孩,笑嘻嘻的问:你不开心哇?
一口大白牙晃得阮鲸落头晕眼花,她往旁边挪了挪,继续啃糯米饭,没好气道:关你屁事啊,滚开,别挡我吃饭。
她身上还穿着保安服,深蓝色衬衣,黑色长裤,皮带勒出一段细腰,挽起的衣袖露出腕骨,纤长的手指正捏着糯米饭大口大口吃,两边的腮帮子鼓出来,像囤货过冬的松鼠,只是那双天生的下眼白明显的哈士奇眼让她看上去跟可爱完全不搭边,她看谁都像在看狗屎,即使她没有那个意思,别人也觉得她眼神就是看不起人,性格桀骜不驯,难以管教。
这个破长相让她在成长路上吃尽苦头,读书被校园霸凌,高一没念完就因为受不了被人孤立辍学,背井离乡来云黔打工,因为没满十八岁,很多地方都不敢要她干活,头两年过的那叫一个猪狗不如,现在也没好到哪去。
你怨气好重呐。陆首秋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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