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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锋直指老贼的心房。
奇怪的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我的身前不知何时闪出一道人影。
紧接着,三道利刃没入血肉的声音在这暗巷中响起。
一道大而远,两道微而近。
远处的老头胸膛已被利剑刺穿,仰面瞪眼躺在地上。
面前的人闷哼一声,身形一顿,挺直的背脊微曲。
“你还好么?”我站直了身体,想伸手去扶一扶他。
还没触碰到,对方就已经跃上了墙头,然后脚踏着一堵又一堵高墙,奔走向远处,消弭在夜色里。
“你有同伙?”老东西死死盯着我,目眦欲裂。
他倒在地上,浑身发抖,血淌了一地。
掷剑这一招是我在端尘山处理“烂肉”时学会的,因为这样我不用那么切真地感受到自己在捅人刀子。
没想到今日能用到这老贼身上,终于算是用对了一回。
我走过去,摘下帷帽,抽出插进他胸口的剑,抬腿踩上他脖子,道:“十一年前,在飞沙城,我们见过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看到我的脸,忽然癫狂地大笑起来,嘴角溢出一股又一股鲜血,“我记得你。”
“你的主人是我见过最大方的。”他看着我,目光渐渐涣散,像是在追忆美好的往昔,“我没想到你能卖这么好的价钱。”
“我也记得你母亲,那个临时变卦的病女人,我都要带你走了,她突然找到我说她不卖了。”说到这里,他面露陶醉之意。
我收回脚,换成剑抵在他的脖子上:“她后来怎么样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狂笑不止,面露挑衅,“你猜啊。”
我懒得猜,既然他无话可说,那便可以不必再说话了。
刚准备给他一个了结,他忽然又老实交代了:“不听话的买家,自然是杀了,不过她有点姿色,她死之前我也没亏待她。”
说罢猖狂又下流地哈哈大笑起来。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畜生。”
我忍无可忍,将他的脖子捅了个对穿。
——
015
人是我杀的,为免牵累那位黑衣义士,我撕了一片衣袍裹走四分五裂的玉扇,嫌那老东西脏了李殊援送我的剑,我又驾马去河边洗净了剑上的血迹,等我终于回到住处时已将近子夜。
进门后我想起今日送来的药还没喝,拐去灶房,把药倒进陶罐加水煎熬,而后才拿上衣物去了温泉室。
温泉室里水雾缭绕,朦胧一片,池边屏风罩了一层云烟,画上山水仿若真境。为了通风防潮,这屋子梁顶架得很高,四面都各开了两扇门窗,我将门窗一一关好,褪去衣物,赤足踏入池中。
温汤洗去身上风尘,驱走通体阴寒,但是捋不清纷繁的思绪。
我端详着手中捏着的半截白玉扇柄,雕枝画叶,通体莹润,心中不禁感叹那位义士的慷慨,无论是财物还是性命,对方似乎都丝毫不吝。
看着这玉扇,我脑中忽然闪过李殊援那一柜子的白玉珍宝,以及他常戴在手上的那个白玉扳指。
他答应过我不来打搅我的,应该不会这般言而无信吧?
我将碎扇放回一边,暗笑自己多思多虑。
但是假想一旦产生不经证伪便难以消除,我越想越觉得心中不踏实,索性从浴池中起身,披衣掌灯去了书房。
将暖炉点燃后,我在桌前坐下,取出纸磨好砚,咬着笔纠结思索了好一阵,最后自暴自弃地写下:近日身在何处,可来过丘阳?盼复,盼安,盼相见。
打开窗,我吹响一声长哨,讯鸽飞至桌上,歪头瞧我,我将纸筒仔细绑在它腿上,又吹了三声短哨,待它振翅飞向窗外后将窗户闭上。
将信件寄出后,我在书房待到后半夜,等炉中炭火烧尽后才回卧房小憩了一回儿。
天色熹微,晓山渐青,晨鸟鸣吟。
我着衣洗漱,披着疏疏芒星将喂鸡喂马除草做饭洗衣一切杂事都搞定,发现巳时都未到。
以前上学堂的时候孟图南总盼着傍晚结课,我还笑他没耐性,如今换成自己,才深觉这几个时辰有多难捱。
在书房左翻右看许久,终于熬到午时,我决定到院子里的石桌旁来等人。
一炷香的时间后,终于远远望见一人背着东西走来。
我放下手中的书本,起身走到门口相迎,却发现来人并不是那位我盼了很久的老伯,而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瘦小少年。
“公子,这是今日的柴和药。”少年像是累惨了,气喘吁吁道。
我没有打算接他给我的药,皱眉询问道:“今日老伯为何不来送药?”
少年一边擦着额上的汗一边答道:“他这些天没空,把这差事交给我办几天。”
“那你可否带我去找他?”我说,“我有重金酬谢。”
少年连连摆手道:“公子,这不行的。”
我看着他极力拒绝样子,对自己的猜想又笃信了几分。
“那你能否告诉我,那位老伯是不是叫陶戎。”我的目光紧紧凝在他脸上,生怕错过对方的一个表情,“你只需告知我是或者不是。”
少年睁大了眼睛,满脸惊诧,就差把“你怎么知道的”写在脸上了。
他嘴巴张了又张,嘴硬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我心知他只是个跑腿的,不想为难小孩子,也不强求他承认什么,但我不能这么一直等下去,所以我对他说:“今天这药我便不收了,劳烦小兄弟给老伯带话,我只收他亲自送的药。”
听了这话,少年急得满脸通红,额上汗珠更密:“公子,话我可以帮你带,但这药你不能不收,这药可是……”
话说一半卡住,听的人比说的人急,我追问他:“这药怎么了?”
他抬头看向我,神情恳切:“公子若是不喝这药,李公子会很伤心的。”
李殊援这厮果然有事瞒我。
小孩还挺聪明,眼看快瞒不住说不动了就搬出李殊援说情。
“你认识李殊援。”
我用的陈述语,他并未否认。
我又问道:“你见过他?”
他避而不答,只管把药往我手里塞:“这药公子还是收下吧,老伯并非有意避人,只是这几天在忙要紧的事,实在抽不开身,等他忙完了,一定会亲自过来送药的。”
想到陶戎身份特殊,忙的要紧事可能关乎什么人的生死,我稍微冷静了一些。
我不在这事上为难他,接下药包,认真道:“药我收下了,人我也会等,但劳烦你一定把话带到。”
“我会的。”少年郑重点头道。
016
四日后,我总算收到了李殊援的来信。
这信是寄往乌有山的,按理来说三日就能回信,但李殊援这信却迟了一天。
“心向丘阳,奈何不能;待候闲时,奈何不能;同盼相见,奈何不能。我安,勿念。”
虽不知其信中所言真假,但还能提笔写字,便意味着性命无虞,我总算安下心来。
第五日,天蒙蒙亮时,我刚起床不到片刻,人在喂马,便听见院外有一道洪亮的声音在唤“洛公子”。
我循声而出,看到这几日为我送药的少年正端坐在马车前方,做车夫打扮,我向他点头致意。
少年回我一个颔首,转身向车内喊道:“师父,洛公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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