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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把你当过朋友,你送我的剑我用不着,你的喜欢我也不稀罕。”
出乎意料的,李殊援并未当场暴怒,而是松开我的手坐了回去。
“那你稀罕什么?”
他语气平和,神情郑重,仿佛我答什么他便能给什么。
我被问得一怔。
“洛倾怀。”他又问了一遍,“你稀罕什么?”
我其实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唯一的心愿便是把欠青灯谷的恩情报了,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等死。
若是我能侥幸熬过今年冬天,那我想找到我的“母亲”,问问她当年在北境为何要将我卖给那个苗疆人,究竟是因为我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所以她不想要我了,还是因为我乞来的食物太少了远不够两人分食。
我还在考虑措辞,房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
来人是山中三弟子徐弋,进门后气喘吁吁喊道:“师兄!掌门和萧师叔在引玉堂打起来了!堂里的梁柱都断了一根,架势很是吓人!”
那两扇被暴力推开的门还在吱呀晃动,这位看着确实是被吓得不轻。
“可知起因何事?”李殊援偏头问他。
“萧师叔说……”徐弋说着,抬眼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马上意识到这到可能涉及外人不可知的秘辛或者丑闻,正想起身回避,不料李殊援却没有避讳的意思,追问道:“说什么?”
“说师兄不忠不孝、败坏门风,要把师兄赶下山去,掌门不同意,俩人争论了片刻选择了比武裁夺。”徐弋说完立马低下了头颅,连呼吸都放轻了。
“没有人拦着么?”
“无人敢拦。”
李殊援轻叹了一声气,看着我道:“中午想吃什么可以与看守说一声,他们会带话给后厨。”
说罢便起身出去了,出门之前还特地在兰锜上取了那把惯用的长刀。
徐弋看着那兰锜愣了好一会儿,最后神情惶惶地跟着出去了。
那表情比来时还要差上许多。
004
房里只剩我一人,闲来无事,我准备去书房看完那一册我一直惦记的话本续作。
刚出门看守的人便上来问我午食吃藕蒸排骨和鲈鱼可不可以,想必是李殊援交代过他们,因为我这人没别的什么爱好,吃食和看书勉强算两个。
不过这两人看着怎么这么面熟?
自我割腕后,李殊援便让一些我从未见过的人轮换看守,按理说不应有熟悉的面孔才是。
在脑中搜寻良久,我隐约感觉是曾在藏书阁见过这两人,于是我尝试性地问道:“你们原在哪里当差?”
“洛公子,我们是新调来的,原在千叶峰藏书阁当差。”其中站得板正些长得高大些的男子答道。
“那这位哥哥,你可知《千蛊杂论》一书被谁借走了?”没想到李殊援不曾要求他们守口如瓶,这便不能怪我找到机会套近乎了,“我一直想借来看看,但你们藏书阁总说被人借走了,问是谁借走的也不肯说。眼下不在藏书阁,哥哥可否告知我是谁看书如此温吞,一年多了都不归还。”
身量矮小些的那位神色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扯了扯另一位的袖子,原本还在发呆的高大男子立刻回过神来,挠了挠脑袋,直愣愣答道:“我记得是殊援师兄借走的啊,洛公子不知情么?”
“我现在知道了。”我向他们欠身以表感谢,矮个子此时已经面如菜色,眼里写满了绝望,“午食我吃什么都可以的,劳烦两位哥哥带话。”
得到消息后我便直奔书房而去,开始翻找书架。
我仔仔细细找了小半个时辰都没找到那本书。
不过书架上有关病理的书籍竟然数目不少,尤其是关于伤寒类的特别多,我不禁有些怀疑李殊援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应该是我想多了,连秦妙妙都看不出来我我曾被下过寒蛊,体内寒毒未清,李殊援怎么可能知道。
不过他借走《千蛊杂论》而不还这事又怎么看怎么蹊跷。
胡思乱想间,一道黑影忽然从书架上划下,紧接着一眨眼蹿到书桌下,跃上窗栏后一溜烟不见了。
狸奴藏得隐匿,走得也悄然,只是掀落了高处的一副画卷。
画卷滚落在地上摊开一半,摊开的卷尾落着一个略显稚嫩的“筑”字。
“筑”是李殊援的名。
我捡起画卷,展开后入目的是两人在比刀,少年横刀迎击神情坚毅,年长的男人垂着眼睑面露欣慰。
一大一小正是杜诠之和李殊援。
李殊援曾对我说过,杜掌门算是他的半个父亲。
李道询与杜掌门是八拜之交,在李殊援八岁拜师之前,管杜诠之是叫“干爹”的。心仪的姑娘因病早故后,杜诠之一直没有娶妻生子,李道询为平好友心中落寞,便让他认了自己的孩子做干儿子,后来见李殊援对长刀感兴趣,又让他教自己儿子习学长刀,不到半年,李殊援便正式拜师入山,成为了杜诠之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徒弟。李道询去世时李殊援才十岁,丧葬事宜都是杜诠之主持的,对李殊援来说,杜诠之确实可以算得上半个父亲。
至于李殊援的母亲究竟是谁,如今又在何方,这是常为人道的一个谜团,我曾探问过,李殊援只是神色黯淡地说“不知道,自缢了”。我同样向李殊援求证过李道询前辈是否真的是因练剑走火入魔而死,李殊援也是不甚在意地说“也许吧”。
李殊援唯一在意的,兴许只有杜掌门了。
山中曾有弟子非议杜掌门,说他收李殊援为徒就是为了把李道询的《凝气说》据为己有。当时李殊援与我一起在羽池边的古树下闲钓赏月,听到身后不远处两个不知哪个长老门下的弟子信口诬毁杜掌门,当即便起身相护道:“两位如此信誓旦旦,是觉得自己比当事人更了解秘籍的去向?”
据我所知,《凝气说》确实一直在李殊援手里。拿到秘籍后我翻看过两遍,书中的功法大多都基于剑道,能用之于刀法的少之又少。我多次见过李殊援和杜诠之比刀,两人的刀法都没有《凝气说》的影子。
所以,分明是用不着的东西,为什么李殊援愿意把《凝气说》白送给我都不愿高价卖给柳赐衣?
这东西对李殊援来说究竟重不重要?
我至今都十分疑惑。
罢了,追究这些也没有意义,还是找到《千蛊杂论》要紧,这关乎我体内的寒毒究竟是否有根除的可能。
我欲将画卷放回原位,但没料到书架如此之高,踮起脚都够不着顶,无法,我只能抛扔,但天不遂人意,画卷不但没有稳当归位,还顺带捎落下来一幅新的。
我长舒一口气平复心情,弯腰去捡画卷,见到画上的人后动作一顿——画上是一个眉目清俊的男子,像是醉了酒,单手举长剑,立于槐树下,笑意正酣,锋芒所向是画外之人。
巧了,这位我也认识。
正是本人。
我拾起画卷,心中滋味难言。
画上所绘是我向李殊援讨要《凝气说》时的情形。
那日我贪嘴多喝了些许桂花酿,微醺之时李殊援忽然说想看我舞剑,只要我愿意给他舞剑,他便什么都愿意给我。借着醉意,我给他舞了一些很久没用过的招式,其中不乏偏门又阴毒的南疆剑法。渐入佳境后我兴致大发,略微失了点分寸,最后一式剑指他的喉咙,他也不躲,只是问我:“倾怀想要什么?”
我丝毫没作犹豫,直答:“《凝气说》。”
这幅画没有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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