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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箭擦过少女耳畔,射断了她垂在喉头的一缕发丝。
钟煜回首,弓弦搭载,拉如满月,射向树端:“谁在那里!”
树梢上,少女坐在枝头,被气浪割断了那缕头发,她也不恼,竟是对钟煜咧嘴一笑:“你功力真好,这都被你发现了。”
她自上而下地看去,赤足在树上晃着,面容姣好,眼底满是少女灵动,她穿着紫色镶黑的长裙,雕刻精美的银饰在发顶、脖颈、腰侧晃动,撞击声很是清脆。
两人目光对上,少女从袖中摸出一把东西。
强劲的两道气浪随之对撞。树叶大肆落下。
钟煜再抬眸,又一箭搭载在弓上,弓首金光闪烁,树梢晃动,少女坐在树梢上,晃着腿,对钟煜笑嘻嘻地转动了手里的小蛇。
她伸手摁了摁小蛇的头顶。
暗红色的五环蛇吐了吐舌,缩回她的袖中。
阿娜凌空而落,赤足踩在地上,银铃晃动,她又随手从灌木中摘了朵靛蓝色的花,在自己头顶上簪了朵花。
“我从你在璇玑阁时就看到你啦。”
“你对得过我的招数,你果然像传闻中一样厉害。”
钟煜冷硬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阿娜吐吐舌头,毫不在意道:“……我们苗疆人遇到想做的事,就会大胆去做。我想交你这个朋友。”
少女说得知礼守节,钟煜却不答她。
看钟煜往前走去了,阿娜照样蹦蹦跳跳跟在钟煜身后,又问道:“我用蛊虫袭击你,你也不生气么?还是——”
她话说了一半,才发现钟煜脸色沉得可怕。
阿娜口中喃喃,却是越说越没底气。
钟煜忽然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阿娜扬了扬下巴,哼了一声:“你们崐仑也是靠不住,还说是大门派了。”
“我本来也是经过,谁想你们崐仑结界破了一个大洞。”
“接着呢,我就看到一个长得很清秀的道士。”
“他和一个绿衣服青年打起来了,他们打得好凶,像不要命一样。那灵气可把我逼死了,我想躲一躲却被吸了进来。”
钟煜:“你说的那个道士,他去了哪里。”
阿娜噘嘴:“尽是你在问问题。”
钟煜:“回答我。带你出去。”
阿娜:“……”
“我不想回答你。”少女眼睛流转两圈,浑身银饰摇晃,动听如清水相撞击,“我想和你交个朋友,什么时候,你愿意了,我就和你说。”
阿娜得意又肆意,走两步,她竟从自己袖中取出了那支通红的小芦笙,徐徐吹起。
悠扬的曲子在诡异的黑雾中飘荡,曲声悠扬,会让人想到长河落日的大漠,好像她生来就不会害怕,在什么地方都能找到让她定心所在。
可那曲子钟煜听不进,目光所及,怎么看雾气都是一样,瘴气只会重叠越多,连半点变化都没有。
可过了会儿,曲声像碰到了墙壁,分明是空旷的环境,曲子越吹,却越有回音。
钟煜没有打断阿娜,任凭她在旁边吹着。
他听声判音,推算着步行的距离。
一百丈。
一百丈之后,他就能碰到这空间的壁。
钟煜吸了口气,压了压眉心,妥协道:“你告诉我那个道士哥哥,去了哪里。我就答应你。”
从小到大,钟煜好像确实没有妥协的时候。
哪怕诸多折磨在身,他从来没有学会过妥协。
阿娜眸子转了两下,连斗嘴的话都想好了,那话语绕在嘴边,又跑没了边。
她瘪了瘪嘴,像是很委屈:“哪有你这样的人,怎么提到别人你才愿意好好说话。交朋友也是为了别人才愿意找我,就像一块硬透的钢板,踢了还会疼。”
阿娜断断续续答:“他是和那个青年打着进来的。”
钟煜眉心一动:“他不是被扣进来的?”
阿娜:“那你也太小瞧那位哥哥了!”
她见钟煜不和自己拌嘴了,绕在他身边,走了两圈。她仰头看雾蒙蒙的天,收了惆怅之色,又莞尔笑了两声:“我还知道一个秘密,你一定没办法发现。”
钟煜满心都揣着怎么快点找到沈怀霜。
他才松下那口紧绷的气,又停顿了一会儿,想到这事或许会和沈怀霜有关,又问:“你说。”
阿娜眸子亮了一瞬,那双眸色是天生的灰色,望去如雾蒙蒙的天然。
她像是初来乍到人间,找到人就想新鲜地探索起这世间的一切事,迫不及待道:“我能看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有些是小狐狸的鬼魂,有些是看不清形态的东西。所以,我绝对不会看错。”
她絮絮叨叨说着,轻笑了两声:“他们两个呀,也都不是这里的人。”
……什么叫,不是这里的人?
这话听得钟煜不舒服。
他觉得自己隐约好像听得明白,但就在思路衔接时的刹那,故意闸断了那道思绪。
不。
他听不明白。
钟煜收了紧手里神识,道:“你既然比我早到了这处,你知道那位道士哥哥在什么位置么?”
阿娜目露怒色,过了会儿,她委屈地缠起自己的发辫,嘟嘴道:“怪不得姥姥不让我到中原来,你们中原人讲话都打谜语,不会在意别人。”
她像是不想回答,又道:“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姥姥走了以后,空留我一人在苗疆,你都不好奇我的秘密……”
钟煜眉心本要皱。
他从来不会为这些情愫买账,错就是错,陌生人是非死活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又听少女话语低落,那一刻,竟像极了沈怀霜。钟煜最终还是道:“你如果不再乱用蛊虫,我可以带你出去。”
阿娜面露喜色,鼓掌两下:“真的么?”
阿娜轻笑了声:“你这个人看着脾气挺硬,但其实你也很好。”
钟煜步伐顿了顿,转过头,定定答:“我不是。”
阿娜道:“中原这地方人心叵测,难得遇到以诚待人的人,若是遇上了,那就是运气来了!如果以后我在苗疆混出头了,十年,甚至二十年后,我一定会在中原听到你的名声。”
沈怀霜和她说过一样的话。
钟煜听音辨路,头脑里却再塞不下其他。
他很快站定在一团迷雾前抬头,伸手触摸到了冷硬如墙壁般的结界。
结界上雕刻了密密麻麻的符文,那些东西很复杂,手指摸到的符文少说也有四百条。
符文中间有空缺,又像是在流动。
阿娜很爱说话,可站在钟煜旁边,她偏头过去,静静地在钟煜旁边看着他,偶尔只玩玩脖子上的银饰。
钟煜一条条背着,越往下背,他眉心皱得越紧,记诵的速度越慢。
这符文纵横有二十多条,背了新的,更要把之前的回想起来。
他不仅还要算,还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印刻在记忆中。
在吃力至极时,钟煜长长屏了口气,眉眼闭起,像揉在了一起。
他回想起在崐仑时和沈怀霜对弈的棋局。
棋盘上的纵横黑白子复杂。
棋盘纵横十九条线,共有十八格,落子总数有三百二十四格。
他下棋如博弈,进攻很猛,攻守得当,擅长在最开始把人逼到死路,堵死对面所有的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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