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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撞的声音清脆。

他们谈论起当年,说在中州明真道盟里面的伪装,说过去的锋芒毕露,提起那一日隐藏身份在那里,装作了来解答困惑的道长,白发名将指着对面的黑袍帝君大笑。

他们谈论过去,他们一坛一坛的酒饮下了,他们似乎不会醉。

那已经满头白发的兵家魁首垂眸,一只手提着酒坛,和眼前的帝君碰酒坛,呢喃道:“敬你太上玄微,独自持剑,敢入妖族。”

黑袍帝君仰脖饮酒,道:“敬你兵家李翟,担人披甲,枪指人皇。”

“敬你夫子,开九碑,传道万法。”

“敬威武王,平九州,天下一国。”

他们一坛一坛饮酒,说出的话语轻描淡写,波澜壮阔。

那边孩子惊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那兵家魁首似是醉了,醉眼迷蒙坐在那里,依靠着青石,仰脖自饮酒,道:“好酒,好醉……”

“最后时日,还可以和你,共同大醉一场,翟余愿已足。”

“今日一别,他日,或许不会再有再见之日了吧。”

那孩子抬起头,看到黑袍的道人神色平和,似乎已明白了这一切。

禁不住道:“威武王,您不是可以长生吗?”

白发名将伸出手指着他,禁不住放声大笑,又道:“真的还只是孩子啊,方才我不是说了吗,为何而做这些事情,比起这些事情本身,更有价值!”

他踉踉跄跄起身,提起酒壶,展开双臂,醉酒之时,脚步踉跄,举起酒坛指着天阙,忽有豪情冲天,道:“我这一生!”

“叛朝,攻国,杀人,斩妖,屠仙,灭佛!”

“横扫天下……”

“一统诸国!”

短短三句话,一股泼天的豪气,却已是冲天,那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者,目光炽烈如火,展现出了让那小小少年足以铭刻终身的气焰,复又仰脖饮酒,道:

“我父因我而崩,我兄因我而自裁。”

“四方宗庙,因我而绝。”

“一将功成万骨枯,此身征伐四方,多少袍泽,在我身前去世,他们随我而征战,我怎么可能抛弃他们,抛弃那个时代,而独自走上所谓的长生之路呢……这不对,不对,我将他们领上了战场,我说他们先走,兄弟随后便来。”

白发的名将看着那孩子,道:“我的时代在过去,我属于那个时代。”

“我亲手开启了那个乱世,也该以我的死,为其画上最后的结局。”

“一世恩怨一世了,李翟只活这一世就足够了。”

“足够痛快,足够酣畅淋漓,足够得风起云涌!”

白发的李翟端起酒,脸上带着醉意,带着洒脱的笑。

黑袍的道人提着酒坛,神色温和。

最后一碰,仰脖,饮尽。

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告辞!”

这孩子怔怔失神,似被震撼,转过身去,见那白发苍苍,脊背已弯,眉宇凌厉,却正是比起故事里面战无不胜的威武王,更为英雄,是真正面对着这个命运和时代冲锋的,真正的豪雄。

他或许再也不会忘记这位威武王。

年节过去,春日渐来,春风吹拂,柳树枝叶晃动,原本北方冻结的河流也逐渐融化开来,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河面上的冰霜碎裂开来,然后在河水流动的时候朝着远处流淌,起起伏伏,碰撞时候,碎冰的声音细碎美好。

而后夏天也来了,又是百花盛放,四处繁茂的时候。

夏日过去,天气转凉了,秋风飒爽,万物凋零。

这一路齐无惑带着这孩子行走了许多的地方,去了万灵之国,见到了那位姿容美丽的万灵之主,去了东海之畔,在海底龙宫,见到了太古的苍龙;更曾涉水过黄泉,在睡梦当中,去到了阴司幽冥之地。

这一日,黑袍的帝君带着他去了中州的府城,走过了大街小巷,指着炼阳观说起过去,指着一条条街道,说起过去千年时候这街道是怎么样的,说这里曾经有过一个药棚子,那边曾经有一位断臂的摊主,卖的芝麻饼很好吃。

说从城楼的方向数千五百步开始,一直蔓延到大桥处,都是允许摆摊的地方,每到夜间未曾宵禁的时候,总是灯火通明,充满生活的气息。

每日交五更,诸寺院行者们打铁牌子或木鱼循门报晓,诸门桥市井便大开。那时候酒家多点灯烛沽卖,每份不过二十文,并粥饭点心。

亦间或有卖洗面水,煎点汤茶药者,直至天明。

那孩子听得嘴馋了,前去买了芝麻饼,糖葫芦等诸般事物,回来的时候,看到黑袍的帝君抬眸,走过了已经有一千多年历史的大桥,在桥的对岸,有一棵老树,树很大,枝条丰茂,树下有一个石质的棋盘,上面千年前的痕迹倒还是清楚。

一位青年坐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手中拈着棋子,忽而感知到眼前投落阴影,欣喜抬眸,却见来的不是自己等待的人,而是一位黑袍的男子,气度很好的样子,青年的脸上欣喜收了回去,重新有些遗憾,却也不曾失礼。

黑袍帝君道:“这棋局似乎有很长历史了。”

青年等人之时,却也不失礼,笑着道:“是啊,说是千年前就有了,是中州府城这棋运的开端,也因此,这府城里面下棋者倒是很多。”

齐无惑看到他额角有一个伤口似的模样。

青年也察觉到了眼前之人的视线,摸了摸额头,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先生见到了啊,哈哈,我这可不是和人争强斗狠留下的伤疤,这是是胎记,天生就有的。”

“算命先生说,是我上辈子冲撞了天阙,给天火烧着了额头,才留下这个胎记,怎么也消不掉的。”

“不过,我出生时候正当正午,倒是下了好大的一场雨。”

“我娘亲总是说,这就已经是化凶为吉了,往日种种都要一笔勾销才是。”

青年笑着道:“先生也是在等人的话,不如下一局棋?”

黑袍帝君温和颔首,欣然应允,视线扫过棋局,道:“那么,就我来持子先行吧……”他捏着棋子,轻轻落子,落在棋盘上,声音清脆,青年辨认了下这走势,认出来,倒是有几分讶异,笑着道:

“这是古时候的名篇啊,不过是多了些变种,我先前正好研究过。”

柳树摇晃,树枝投落下来了阴影在棋盘上,黑袍帝君和额头有胎记的青年下棋,一子一子,落在棋盘上,声音清脆,似是因为毕竟是是过去的残篇,青年也真的有很多的研究,最后却是胜了,下最后一子的时候,小道上有白衣女子撑着伞踱步来。

穿着的衣裳,是这城中官家的棋侍招,面容清秀,气质娴静。

一手撑伞遮日光,一手握一卷棋谱,踱步过来,和齐无惑下棋的青年起身,眼底欣喜,黑袍道人提起了手指,看着这棋局残篇,温和道:“是先生你胜了。”

这青年正在沉浸于和心上人棋侍招的相逢,闻言却是下意识道:

“小生姓龙,当不起先生二字啊。”

可是再抬眸的时候,在这树下已经不见了那下棋的黑袍男子,不由压抑,微微一怔,恍惚间,仿佛曾经自己也曾在这里,和这位黑袍的男子下棋,可是那是什么时候呢?

却已不记得了。

他不再执着执迷于这件事情上,只是开心地和心上人谈论之后的事情。

而这秋日阳光之下,齐无惑拉着那孩子步步慢行,走到了城楼处的时候,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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