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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前和我道左相逢,连续输给我三次赌局,把这个枕头给我抵债了,左右不过只是一个睡觉用的器物,不值什么钱。”
“无惑你倒是也不用在意。”
“反正我记得,这个枕头应该不止一个,约莫还有一个的,下次我见到他的时候,再讨回来就是了。”
齐无惑收敛疑惑,斟茶倒水,对老者态度和先前一般无二,并未因心中知晓其身份而变得越发尊重,也不曾因梦中经历而变得轻佻傲慢。
手捧茶盏,回忆过往,自语道:
“世间妖魔鬼怪,妖不过是野兽通灵,也有生死。”
“鬼不过是执念留存。”
“可……”
齐无惑言语沉默,双目微阖,梦中那似真似假的画面在自己的脑海里面翻腾着,七十年来荒唐梦,读书,入官,出将入相,繁华红尘,帝王将相,功名美人,尽数自身边流过,忽而正坐,敛容,询问道:
“敢问老丈,世间当真有神仙否?”
老者嘴角微笑收敛,答道:“有。”
少者复问:
“可得长生否?”
老者整理衣冠。
正坐,敛容,对而答曰——
“可。”
不算食言
两次问答。
回答越发简练。
齐无惑于是起身,抬手手指相对,行礼下拜道:
“请老丈教我。”
老者受了他一礼,然后抬手将他搀扶起来,笑道:
“看起来这梦里对你颇有好处,所以受你一礼。”
“但是你求的东西,我没有办法教你。”
“大道长生是要找,是要寻的,不像是人间的老师教导学生那样,你想要便能给你,也不是一本书,你拿到这本书,看到了,就会了啊。”
“你我的缘分不在这里”
而后无论如何不肯再谈论这些东西,齐无惑的秉性,并不是得寸进尺,强迫询问的人,故而也不再继续下去。
老者吃完饭菜之后,又去院子里泡茶喝。
齐无惑闭目回忆那梦中的经历。
具体某年某月经历的事情,已经散去淡忘了,唯独几件大事之后的自我领悟还残留,梦中的时候,各国的争锋,妖族的强横都有,但是仔细回忆,梦中的人间似乎并没有修行之法,似不合理,凡人如何和妖怪征伐?
看来终究是梦境,梦里的世界,或许和自己认为的世界是有关联的,齐无惑见过野兽通灵化身的妖魔,所以妖国仍旧在,齐无惑知道有科举书卷,所以有,但是他那时不认为有神仙道法,所以梦中关于此节尤其模糊。
可是那位山神琼玉又是为何?
齐无惑不知。
梦中事与现世关联如何?
齐无惑亦不知。
只是闭目安坐,心神平和,气息悠长。
仿佛能感知到风吹过竹林的声音,仿佛能够感应到外面的雪花慢慢消融的声音,能听到八百里风掠过镇子外山川小道的感觉,仿佛看到了幼年所见妖魔之国,人间惨剧,看到了自己七十年狼藉,终究不过棋子,未能真正做出些什么。
然,一路不通,尚有他路。
慢慢地,齐无惑眉宇舒展,神色平和。
眉心之中,自有灵光滋生出来。
老者正在泡茶,抬眸看去,微微颔首:
“养神有灵,约莫是五十年的养神道行;现在又能自发运转,看起来纵然不遇到老夫,以他的悟性,也会接触到修行的事情啊。”
“不过,精气神三者之中,一强二弱。”
“虽然有了向道之心,却有隐患,不是好事。”
“一不小心,却去给城隍勾走,做了阴神。”
“如此,离去之前也该再给他一场机缘……”
老者云游天下,点化苍生,齐无惑能在一场大梦之中,打破自我凡心,他也已满足,不会再做那种拔苗助长的事情,缘尽于此,本来就要离开的。
但是没有想到齐无惑的表现比他预料的还要好些。
梦中的所作所为,一如本心。
善者仍旧善,恶者也不会改变,那是一种明心见性,见此一生的法门,自神女处得到了功法之后,齐无惑的五十年养神功夫,和真的苦修了五十年没有多少区别。
不过,常人五十年的养神功夫。
一梦而成。
也难怪这个枕头会直接碎裂开。
老者点头。
……
齐无惑安心正坐,不知不觉进入了一种似梦非梦的状态之中,冥冥之中意识仿佛升高了,“看到”了家的周围,“看到”了来往的行人,天高云淡,忽而“看到”外面似乎有一辆马车在巷子外面停下。
而后一人下了马车,正朝着自己家而来。
明明隔了至少五百步,齐无惑却一眼看到了那人的模样。
“那是栗璞玉?”
栗璞玉是苏先生门下的弟子。
而栗家是城中第一大户,数年前突然到来这里,家中有千金之财,很快就置办了很大的产业,又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了名士的门下读书,出入都有那些江湖上的好手保护,俨然是一方豪强的模样。
齐无惑虽然素来和他们没有什么交集。
但是毕竟对方是苏先生的弟子,而且似乎是直接来找自己的,不可以失礼,所以打算去开门,心神一动,忽而下坠了似的,就像是在梦中,而后要起身一样,身躯自有反应,自然而然。
……
栗璞玉脚下踏着污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面走。
“可恶……”
“真是难走。”
这里是城镇的边缘处,居住的人口不少,人来人去,又加上土路上尘土永远没法子扫干净,雪化了掺入泥土变黑,变黑又和雪,和冰混在一起,脏且不说,很难下脚。
栗璞玉看着自己的鞋面上沾染了黑漆漆的脏雪,眼角一直在跳。
这个可是在府城天织坊定制的靴子。
而今物价,白面十斤,价银子十钱。
冬日煤土七小车,也才银二钱一分。
而单只这一双靴子就已经有三两银子了。
相当于一粮仓看仓人一年的薪水!
这个时候就很羡慕旁边这个家中雇佣的江湖好手了,脚步踏着脏雪也不会踩塌下去,一双鞋子和衣摆仍旧是干干净净。
“呼……”
栗璞玉收回视线,呼出一口气,压住了心中烦躁。
抬眸看着几百米外的破屋子。
今日二叔从京城行商归来,数日后家中大宴,可是父亲却要邀请这个连夫子的门都没能踏入的破落户;非但是要邀请,还要自己亲自来登门拜访。
自己什么身份,眼前这穷小子什么身份?
随便喊一个下人来,这穷小子怕不是要毕恭毕敬的了。
要自己亲自来?
但是父亲在家中积威深重,栗璞玉不敢不听,哪怕心中不愉,也还是老老实实过来,这五百步的距离,比起大路上的五里都来得艰难,最终好不容易站定在了,吐出口气,额头已是出了些汗。
拍了拍脸,让脸上堆积出和善可亲的笑容。
一只手抬起叩指敲门,一只手拉着这只手垂落的袖口。
手指还没有落下。
吱呀声中,木门已向内打开,仿佛来人未卜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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