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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好巧啊,你们居然也在?”火罐放下面碗,从位置上站起来,“猹猹来复查,我陪他去沃米医生那儿看病呢。”
“还没好啊?”我随着大豆丁往他身边的猹猹看了一眼,他被包裹在一件军大衣里,面容枯槁,气色比之前还要差。他本就话少,得了病之后,话更少了,我发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听到猹猹的声音了。
“坐一块儿吧。”大豆丁忙拉开板凳,招呼着他们过来。
火罐也没犹豫,扶起猹猹坐到了我们中间,猹猹落座时,我明显闻到一股中草药腌制过度的腐烂气息。
“我刚还在想,一会怎么办呢。”火罐将自己的面一大半都给了猹猹,自己就剩些汤汤水水,和几片生菜叶。
我有些看不下去,将自己的面分给了他一些,红拂也分了一些。
“什么怎么办?”我问,总觉得火罐今天非比寻常。
火罐大大咧咧道:“除了带猹猹看病,我还有些自己的事要处理,本想着把他送到诊所,让他自己进去,看完了,在门口等我,但这样我又不大放心,拍花子那么多,万一被掳走了怎么办?这不遇到了你们,正好替我看一看他。”
“我们自是没有问题的。”红拂看着猹猹,用手轻轻抚了抚他瘦削的小脸,“可怜人,突然身子就垮了,脸色比小豆丁还差。”
“说是染了春寒,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火罐拍了拍他的肩,柔声叮嘱,“你待会就跟着他们,别乱跑,等我回来接你。”
“老大”猹猹抿着面汤,眼中满是挣扎。
“行了,你别说了。”猹猹赶忙替他捂好衣服,将两张毛票塞到他口袋里,“想吃什么就买,我天黑前一定来接你。”
“现在就要走吗?”我看着他一副风风火火的架势,面都还没吃完,就喝了两口汤,看样子像是有什么急事。
“走了走了。”火罐将剩余几张毛票拍到桌子上,“店家,这桌都算我的!”
我正要挽留,他“嗖”一声钻进了街角胡同里。剩下猹猹与我们面面相望,不知所谓。
“我怎么总觉得今天火罐怪怪的?”
结完账,红拂将我拉到一旁。
“说是有事,就把猹猹扔了,扔完就跑。”红拂领我进了刚刚火罐钻的巷子里,有意避开其他人,“我倒不是怕他不回来接猹猹,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搞得这样神秘。”
“不然我们跟着去看看?”我望了眼大豆丁等人,他们站在路边,正在等我们。
“随便找个由头,先让他们送猹猹去诊所,把病看了。”
红拂当机立断,没等我回答,一路飞跑过马路,同大豆丁叮嘱了几句,然后又飞快跑了回来。
“说好了,就说咱们想自己逛逛,待会在沃米诊所门前会和。”
红拂之雷厉风行,超乎我的想象,最主要的是,他对火罐也如此上心。
其实在刚刚吃面的时候,我心中就有了些微妙的预感。火罐前些天才同我说过,哈吉对他不断施压的事,那群贵族急切地需要新鲜的孩子进行“滋补”,猹猹这头又紧赶着看病吃药,火罐自然不得不加快步伐。
这些事,红拂不知道,他只知晓那群人时不时需要献祭一个幼童,却不知,在这中间牵线搭桥,乃至助纣为虐的,是火罐。
哪怕我知火罐情非得已,但做了就是做了,不想错,不代表没犯错。
我与红拂拔腿狂奔进小巷,跟着约半刻钟,才跟上火罐。
他警惕得很,走几步就回头看几眼,走几步就回头看几眼,走了许久,终于在一处垃圾堆前停下脚步。
垃圾堆旁堆放着许多水泥管,水泥管里,铺着花花绿绿的枕头和铺盖。外面的空地上,苍蝇、飞蚊数不胜数,还没走近,便有一股浓浓的瘴气,熏得人睁不开眼。
“我知道这儿,”红拂俯身蹲下,眼神如鹰般尖锐,“这是流浪儿和报童们睡觉的地方。他们白天四处扒垃圾,晚上就在这儿睡觉,那些管子里,就是他们所有的身家财产。”
话音刚落,前头的火罐将手放到嘴边,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
成群的小脑袋从水泥管道里钻了出来,有些脸色沾了泥,有些脸色带了伤,但总归称得上稚嫩,且数目之密集,使人叹为观止。
“全旧金山约有两万五千多个流浪儿童,红十字会和修士会约接济了一万三千人,也就是说,在这里,还有一万多个孩子无家可归,这就是这个世界”
红拂将头低下去,语气低颓。
“这些都是我在哈吉的报纸上看到的,他们时常刊登功德,宣扬自己救济了多少多少孩子,殊不知,被收纳进修道院并非什么好事,我们这些人,无非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我从后贴近几分,陪红拂一道唉了口气,天边依稀下起小雨。
“发饭咯发饭咯,橡树庄给大家派饭咯!”火罐娴熟地喊着口号,卸下身上的包袱,从中拿出几大袋馒头。
众孩童似放开闸的猎犬般,蜂拥向前,七手八脚地蛮抢着馒头。
“见者有份!大家别急,见者有份!”
火罐被紧密包围在人堆里,水泄难通。
馒头很快被孩子们一一抢光了,有些没抢到的,同那些抢了许多个的,扭打在一起,现场混乱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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