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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唱诗结束后,大人们都会在一个单独的礼教厅内商讨“属于大人们的事”。而我们这些人,没有谁有资格旁听,包括最受重视的阿兰。

我确认过多次,橡树庄唯一称得上安保的就是那三层防翻越的铁丝网。

每天早上六点格蕾都会负责撬启电闸,为那些铁丝网接上电路。

而在晚间过凌晨三点,在格蕾劝睡所有调皮捣蛋鬼们后,她会在回房前,关上电闸。

简而言之,每晚凌晨三点到早六点,是翻越铁丝网的黄金时期。

但想逃出去并非只有铁丝网一关,听大豆丁说,从前也有孩子私自外逃过,可惜次次都被哈吉抓了回来,且免不了一顿毒打。

哈吉能如此迅速地将逃跑的孩子抓回来,主要归功于他那两条德国牧羊犬。

它们平时被豢养在哈吉身边,有专人投喂,而每个非自由日的时间,这些狗都会守在橡树庄唯二的前后门。

我在酝酿出逃的事无人知晓,哪怕是与我走得最近的大豆丁也并不知道我的计划。

一方面,是确保计划能够顺利推进,不受旁人干扰。

另一方面,也是怕万一出逃失败,不至于牵连到其他人。

尤其是尤其是红拂。

我与他相识不过尔尔,却莫名其妙被哈吉推到了前面,成为了他手里的那把剃刀。

红拂恨我、怨我,都在情理之中,只是我还心存侥幸。

若有一天,我是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能逃出去,我一定会去求父亲,求他将红拂救出修道院。

这里充斥着太多血腥、残暴和无休止的虐待,哈吉说得没错,这里是撒旦的王国。

这就是,撒旦的、无可挽救的,

混乱国度。

风不停刮,将铁网墙内侧的一块铁皮吹得哐哐作响。

我躲在一棵马尾松上,小心探勘着外墙动静。

吃饱喝足的德牧犬趴在棚里,黝黑雪夜里,它双目绿光泛泛,远远看去,凶悍异常。

我试探性地抛出一颗石籽儿,狗听闻到声响,迅速起身,冲着外头吠了好几声。

看这情况,许是不同于那些睡去的人,它仍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我掏出事先从午饭三明治里省下来的薄薄一片培根片儿,悭吝如哈吉,即便是对那些年龄尚不足十岁的小孩子,午餐里的肉也少得如此可怜。

德牧闻到培根味,龇牙咧嘴地顺着我投掷的方向跑去,但没等我施展下一步计划,那一小片诱饵就被它一口卷入腹中。

它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刚腾出的出口,又成了死路。

浑身上下摸了一圈,可惜没再找到能为它所用的东西。

我兴致败坏地从树上爬了下来,趁着四周无人,抓紧时间往回跑。

格蕾会不定时起身查房,我必须在她醒来前,不露痕迹地回到床位上。

一片片碎雪花飘落在身侧,天边晨曦初露,看样子,又快要天亮了。

我踩在雪里,一步步走得格外艰辛。今晚的风太冷,刮得人脸蛋生疼。

好在手脚还算利索,没过一会儿,我就回到了房子里。

只是正当我刚松一口气,以为就要临近终点时,转角投来一束麻黄色的手电筒光。

伴随着牛筋底皮鞋踩踏在空荡回廊的声音,光束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霎时慌了神,不分左右地原地打转,最后出于无奈,欠身挤进离我最近的一扇门门后。

“是谁?!”

是火罐的声音。

我捂住嘴,指了指门外,沉重的脚步声逐步逼近。

火罐看了眼门外,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讥讽道,“啊哈,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小洋鬼子。怎的,不跟红拂他们混啦?半夜赶着来巴结我?”

我贴在门后,迫使自己放慢呼吸,手电筒光覆盖的区域越来越大,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

火罐狡黠一笑,扭头冲门外喊:“报告!这儿有奸细!”

“什么奸细?!”

是哈吉,我最怕的哈吉。

脚步笃笃逼近。

手电光单刀直入地打在火罐的脸上,将他的五官照得通体煞白。

火罐微一侧目,看了眼身旁的我,面带春风地走上前去,“我不仅要举报红拂抽烟,还要举报他身边的赞兰。”

我略松一口气。

可一听到在说阿兰,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说谁?”

手电筒光束不安分地在他脸上晃了晃。

“就是赞兰,赞兰阿部月!”火罐丝毫不忌讳声量,语气间满是得意:“我要举报赞兰,私通贵爵,倒卖金饰,我常看见他拿这儿的贡品出去换钱哩!估计是换给他的日本佬。”

“真的?”

哈吉声如洪钟,激荡在回廊里,竟透出几分空灵。

火罐郑重点头,“真的,绝对保真!”

“那你对他们可真是上心啊!”

哈吉横手揪起他衣领,另一只手抓住他头皮,像拎一只野狗似的将火罐钉在墙上。

火罐登时愣住。

显然,哈吉的反应在火罐的意料之外。

也在我的意料之外。

“明明明明是他的错!”

火罐捂着掐住脖颈的那只手,四肢乱蹬,表情如溺水般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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