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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那会儿,他来过房中,见她睡得沉,便没让侍从们进来打扰。
大门大户注重规矩,加上出嫁前七姑八姨的耳提面命,宁雪滢还是觉得不妥,“那怎么行?”
“爹娘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计较的。”卫湛也看了一眼漏刻,想起母亲的提醒,遂道,“待会儿我陪你去街市上转转。”
素来繁忙,卫湛很少有空闲,赶着婚期的最后一日,邓氏让他陪妻子出府走走。
能够出府散心,宁雪滢没有拒绝的理由,她也想见识见识皇城的繁华和热闹。
“蔡医女几时来府?”
“去问青岑。”
宁雪滢捏捏额,在医治心疾上,身边人都比他上心。
与青岑打听后,得知蔡妙菱会在申时前来。
时辰尚早,不耽误出行。
赶上休沐日,香车宝马拥堵在长街,卫湛护着宁雪滢走在闹市中,感受着烟火气与笑语的交织。
秋末冬初,街市遍布贩卖糖葫芦和热红薯的小商,被小娃娃们围堵拦截,举着铜板竞相争抢。
“想吃吗?”指了指商贩的方向,卫湛问道。
宁雪滢失笑,“你要跟孩子们争吗?”
“嗯。”
像是故意想他出糗,宁雪滢点点头,还馋猫一样快速舔了舔嘴。
卫湛让她等在原地,独自走上前,清隽的身影融入五颜六色的袄衣中。
宁雪滢掀开幕篱,本以为他会被孩子们挤得歪歪扭扭,却不想,他不知弯腰与那些孩子说了什么,只见孩子们齐齐仰起头,然后纷纷跑开,还惹笑了买糖葫芦的商贩。
打包几份糖葫芦和烤红薯,卫湛回到宁雪滢面前,递上一根最红最圆的糖葫芦。
宁雪滢问道:“你怎么把孩子们都吓跑了?”
卫湛一本正经解释道:“我说,今日吃喝都记在永熹伯府的账上,孩子们当然会去寻平日吃不到的食物。”
宁雪滢嘴角一抽,有些哭笑不得,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唇齿留甜。
有零碎糖霜沾在嘴角,被卫湛以指腹自然而然地蹭去。
被他指腹薄茧刮蹭过的地方酥酥麻麻,宁雪滢掩饰性的又咬了一口,率先迈开步子。
他们还未做到坦诚相对,仅有的两次行房,她都在护着自己身上的兜衣像是维护最后的堡垒,而卫湛更是衣冠楚楚地只松了腰带。
唯有炽烫提醒着彼此,他们做了亲密事。
路过一家酒酿小馆,宁雪滢停了下来,生在金陵,对酒酿是难以拒绝的。
“咱们进去吧。”
身在朝堂,时常出入推杯换盏的场合,卫湛对酒酿并不感兴趣,但还是带着宁雪滢走了进去。
选了角落的食桌,两人相对而坐。
宁雪滢看向账台旁的竹牌,点了一碗薏仁甜酒酿豆花。
卫湛则点了一壶大红袍,优雅的气韵与不怒自威的气场频频引得食客注视,却都在他转眸对视间,移开了视线,不敢招惹。
宁雪滢舀起一口甜甜的酒酿豆花,犹豫着问道:“要不要尝尝?”
“不了。”
“你出生在姑苏,怎不喜甜?”宁雪滢不禁回忆起来,眉眼含笑,“我少时随母去姑苏城游玩,第一次吃到甜的生煎包。”
卫湛抿口茶,随口问道:“喜欢吗?”
“跟你一样,不太合口味。”
卫湛微提唇角,没说什么,他并非不喜甜,却在前世尝过最甜的滋味后,险些上瘾,而接踵而来的,是最毒的鸩酒。
再次睁眼时,戒了甜,却又在得知从金陵传来的婚讯时,再次涉险。
口中的大红袍不再甘醇清香,转为苦涩,他放下盏,安静地看向半敞门外形形色色的路人。
恰在此刻,他瞧见一抹熟悉身影匆匆穿梭在人海,银冠束起高高的马尾,碧衣黑靴,很是招摇,像是精心装扮过,洋溢着一股子野性和风逸。
卫湛摩挲起腰间的满绿翡翠如意扣,猜测季懿行是从自家府邸脱身,将要前往伯府讨要说法。
今日需要施针静休,没工夫与之周旋,卫湛以食指轻扣茶盏数下,小店外一排影卫消失在街头。
午日宁谧,远离尘嚣,偶有犬吠溢出青砖黛瓦的高墙。轩扬挺秀的小将军步履矫健,快速穿梭在纵横交错的深巷,甩开了追在后面的自家扈从,绕道奔向永熹伯府。
安静的巷子忽有铁器摩擦地面的声响,小将军身形骤顿,环顾周遭,俊朗的面庞因仰头的动作被日光照拂,五官映出侧影,更显深邃。
生出戒备心,季懿行反手摸向身后,还没来得及拔刀,忽被凌乱飘落的枯叶遮蔽了视线。
眼中进沙,他以小臂遮挡,连连退后,耳尖微动,判断出对方袭来的方向,猛地拔刀,以小臂长的短刀抵挡住了那人的攻势。
刺耳的摩擦声划破静谧,惊飞雀群,也吸引了高墙内嬉戏的孩童。
几名小童搬来梯子,依次爬上高墙,刚要窥视墙外的情形,就被一道落在墙头的黑衣身影遮住视野。
“非礼勿视,快回屋去。”
蒙面的青岑吓退孩童,冷眼睥睨着被十名影卫围攻的小将军。
不得不说,季懿行颇具季老将军的风范,拳脚功夫一绝,奈何没有在御前露脸的机会。
抵挡开了攻在面前的蒙面人,季懿行厉声问道:“尔等何人?为何拦我去路?”
青岑未拔刀,不苟言笑的脸上显露一丝肃杀,生生忍下了。
当巷尾传来沉沉的脚步声,青岑曲指吹声口哨,下方的十名影卫退离开攻击范畴,相继飞身隐蔽。
没等季懿行追去,身后响起尚书府扈从们杂乱的呼喊声。
“三少爷被人偷袭,快,过去帮忙!”
他们是季朗坤下令看管儿子的人,也有保护季懿行周全的职责。
看影卫全部撤去,青岑斜瞥一眼巷中的男子,没再逗留,飞身越过各户屋顶,消失在午日璀光中。
季懿行被数十扈从困在其中,无法脱身,气白了脸,狠狠踹了一脚领头者的腚。
伯府一角,林木深处,桃蹊萧疏百花凋,唯有葱葱檀栾点缀秋色。
卫湛身披裘衣,坐在四面垂轻纱的琉璃攒尖凉亭中,轻抚琴弦,在听得青岑的禀报后,未多言什么。
青岑虽语气寻常,但扣在刀柄上的手始终紧攥,饱满的指甲泛起白痕。他听小伯爷说过,前世刺穿世子心口的第九刀,正是出自季懿行之手。
“世子为何不直接除掉季三郎?”
指下流转弦音,卫湛看着亭外几株还没应季绽放的宫粉平静道:“花开最艳时撷取,才是最残忍的。”
青岑也看向那几株宫粉,默然垂下握刀的手。
世子善于诛心,与喜欢快刀斩乱麻的小伯爷截然不同。
也不知,季懿行最后会败在世子或小伯爷谁的手上。
败不,用“疯魔”来形容可能更恰当。
苍穹林寒簌簌风起,吹拂抚琴人,有几缕碎发脱离玉冠垂在额前,多了三分飘逸出尘。
卫湛收琴入匣,回到玉照苑时已过申时。
庭院中,一女子身背药箱,绾元宝髻,柳叶眉眼细长,容色姣好,右眼角多出一颗不曾有过的泪痣。
卫湛没注意这个细节,甚至没去看她的脸,只淡淡颔首,径自走进书房。
蔡妙菱跟上前,在越过站在门口的青岑时问道:“怎么没见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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