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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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码头时,警局和漕帮的人正剑拔弩张,手持武器互不相让。
虽是如此,但彼此都还没正式动手。
见了血就无法收场,这是彼此的共识。
没动手就是有谈判的余地。
傅永斯下车,一身制服规整,披着宽大风衣。走路间,隐约能看到他腰间皮革腰带上别着的勃朗宁19。
他摘下皮手套,抬了抬帽檐,“出什么事了。”
警局的负责人上前和傅永斯简单说了下今天的来龙去脉。
傅永斯眸色沉静。关于父亲的海上运输的事,他知道一些。
傅匀曾还是署长的时候,派人潜进旧漕帮,瓦解了固若金汤的漕帮势力,松动了上海海运的关窍。
当时傅匀并没有将海运这一块并进政府管辖里,而是私自找人以外人名义接手码头运输一家独大,后来他从署长位置退下后亲自接手,组建了现在的所谓搬运队。
旧漕帮在当时那次争夺海运话语权中惨败,一直再没起来,安静了好些年。
在傅匀退下后,旧漕帮修生养息又卷土重来,他们联合了原先在码头的地头蛇,散播傅匀坏话,拦下小产业的运输,收取盈利很少,反而拿下除大企业外的小企业民心。
傅匀一直没有理睬小生意,只专注大企业间的往来,现在被漕帮抓到机会准备反扑。
傅永斯上前一步,漆黑锃亮皮靴踩在码头边陈旧潮湿的木板桥上。
大型商船停滞在水边,在码头遮下一片阴影。工人停工,原本今日要运出的货物统统滞留。
“漕帮负责人是哪位,请出来详谈。”
一群端着武器的人自动让开一条路,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单眼戴眼罩的男人,即便只是露出一只眼,也掩不住他眼神的凶狠,如饿狼。
“我,蒋中述。”
对方自报家门,傅永斯也回敬,“在下陆军署署长,傅永斯。”
蒋中述歪嘴一笑,“我知道你的名字,我认识你。你是傅匀的儿子。”说到傅匀二字,他眼色变了,恨意滔天。
蒋中述老爹蒋强曾是傅匀手下败将,当年傅匀打枪打伤蒋强,那一枪并不致命,蒋强并未因此丧命,但伤到了根本,蒋强身体积劳,失去码头管理权后郁郁而亡。
即便不是一枪毙命,蒋中述也当然认定是傅匀杀了他老爹。杀父之仇,何以戴天。
蒋中述揉揉眉头,有些不耐,“令父如何?还活着吗?”
“家父身康体健,多劳挂心。”
“哈。”蒋中述笑起来,眯着眼颇有挑衅意味。“你真能装啊,你和你爹一样,虚伪小人罢了。看起来正义凛然。其实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什么狗屁署长,现在的政府就是一坨屎,养着你们这一群尸位素餐的人吸食普通人的血。”
他咬着牙齿,轻蔑地看了傅永斯一眼,“去那边谈?”他下巴点一下停在岸边的破船,那上面摆了简陋桌椅。
副官疑心有诈,上前一步,“署长……”
傅永斯抬手,示意副官噤声,副官提着一颗心退下。
两人坐到小船上,身上皆携带武器,但都没有持在手里。
蒋中述开门见山,“傅署长,我今天开战不是一时头热,之所以没伤你们的人,我想你也应该猜得到,我是来求谈判的。”
傅永斯淡淡道,“有这样求谈判的吗?”
蒋中述并不在意他的话,“码头海运我不要求拿回全部海运权,我只要求五五分,我和傅匀各凭本事,他不干涉我,我不干涉他,谁都有饭吃。”
“凭什么?”谈判要拿出筹码。平心而论,傅永斯并不把这群乌合之众放在眼里。只是漕帮旧威还在,赶尽杀绝会影响往来的人心。
蒋中述并不意外傅永斯的逼问,他很了解这些当官的,看起来客客气气的,实则骨子里傲慢至极。
“你应该清楚你爹的价格,但我可以给出比他更低的价格。而且漕帮在上海码头已经盘踞几十年,你爹才来多久?”旧漕帮树大根深,从蒋中述爷爷那一代就开始经营,哪怕斩除树干,深扎泥地的根难以一夕连根拔起。
“上海大企业不少,但托住这些大厂的,还是小企业。小户生意,比你想象的要多。”
“漕帮之所以在我手下重振,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已经接了太多生意,都是因为你爹太贵付不起钱的小厂家来找的我。”
傅永斯盯住蒋中述的眼睛。
如果是在价格上打价格战,这很简单,搬运队也降价。但是随之而来的一个问题就是,搬运队之前的生意价格会让之前交易过的商家不满,到时候商家运输货物货比三家,自会私下找漕帮,到时漕帮获大小商家双重助力,只会比以前更甚。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哪怕傅匀这几年精心经营,自是难以在短时间内全面取代本土漕帮。
如今蒋中述敢把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说,他的海运已经可以稳定运行了,他要的是光明正大,要的是一口气。
今日与他正面起冲突并不是适宜时机。
傅永斯开口,“谁来说去对搬运队并没有好处。”
蒋中述不屑笑笑,“没错,搬运队是你们傅家的东西,和军署没有任何关系,我造乱惊动警方也只是引你出来,和你谈条件。你大可以和我翻脸执刃相向,我们不怕死也不怕丢脸,只是你们不管输赢,明天的报纸标题会是‘傅永斯傅署长为一己私利和漕帮火拼’。”
他方方面面算计到,有备而来。
傅永斯不动声色,目如深潭。“五五分可以,但是搬运队和漕帮都要从每笔货款中抽出一成上交国库。”
蒋中述眉头一挑。
傅永斯的条件出乎他的意料。蒋中述目光摇动,片刻间反应过来。
如今他拿住傅匀私自坐大码头海运,现在他这一闹上头肯定会知道,若是查清来龙去脉,到时深究起来,傅匀吃不到好。
蒋中述捞没捞到好倒是无所谓,只是细究起来傅匀傅永斯父子连坐,得不偿失。不如同意他的条件,双方都得利,再划一部分盈利到国库,那时人人都会称赞一句傅署长识大体,既保住码头的平衡,又充盈了国库。
蒋中述冷笑。
上位者果然奸诈虚伪。
他今日这一遭本也是为了漕帮长久运行,和众兄弟们赌命一搏,如今目的达到,傅永斯如何与他无关,只是让他更恶心罢了。
“既然这样,那就成交。”
“傅署长,合作愉快。”
他拧出一丝笑意,两人默契的谁也没有伸手握手。
从小船上下来,蒋中述示意水队收队,傅永斯也递了个眼神,警队的人陆续撤走。
蒋中述看着警队人撤走,眉目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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