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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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夜已阑珊。
魏西陵端坐案前,目光冷定。云越神色复杂,欲言又止。秦羽更是焦虑地来回踱步,晃得云越也跟着焦虑起来。
云越道:“大司马放心,谢先生技术娴熟”
“这么久了,这非常之法到底是什么?有没有风险啊?”秦羽自言自语道。
云越低声道:“风流倒是可能。”
魏西陵抬眸冷冷看了他一眼。云越赶紧闭了嘴。
就在这时,徐翁叩门来报:“大司马,宫里曾公公传出话来,陛下一会儿就过来探病。”
什么?皇帝怎么漏夜驾临,秦羽蓦地一惊,遂看向魏西陵。
魏西陵眸色深沉。难怪谢映之让他护法,这要是让他拦驾。
御书房
魏瑄刚刚抵达京城,就听说萧暥已经醒了,谢映之正替他治疗。
他便顾不上休息,处理了宫中几件急事后,马不停蹄地就漏夜前往探望。也不知道他现在的病情如何?
沉酣
初秋之夜,冷月如霜。
一部素朴典雅的马车正行驶到玉带桥前,容绪正心事重重地坐在车中,就听得前方朱雀大街上传来了车马辚辚之声。
两部马车在桥下相遇,车夫王晖一勒马缰,回头问道:“家主,前方有车马也要过桥,是否要避让?”
自从王戎兵败后,容绪一直极为低调,若遇到高门大户的车辆,就会退避三舍,或者绕路而行。
也许是因为他的低调,萧暥和皇帝都没有动他。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在王戎攻城之时,不仅没有做内应,而且在桓帝一把火烧毁宫廷,火势蔓延到附近街坊之后,盛京商会不仅出资修复宫殿,而且帮助朝廷还安置难民。
之后,诸侯兵围都阙关时,容绪便开仓放粮,为城中军民提供粮食。如此种种,他竭尽全力地表明王戎起兵反叛只是其个人的行为,和他与王家无关。
但他毕竟是王氏的人,王戎此番作乱,已将王家和盛京商会都推到了悬崖边上。更何况继位的晋王和王氏还有旧怨——王妁曾经因妒害死了晋王的养母。
此刻的局势对王家和盛京商会来说岌岌可危,屠刀在颈,每一天都有举族倾覆之祸。
王戎的罪足够诛灭九族,王家上下每日都战战兢兢。
但萧暥和皇帝现在还没有动他们,大概是因为外有诸侯联军重重围困,内有宫城事变后人心惶惶,且新君初立,立足未稳,值此人心动荡之际,不宜再大肆杀伐,——也就是说现在还不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但这笔账迟早是要算的。王氏上下几百口人的头颅只是寄宿在他们脖颈上罢了。
至于容绪往日和萧暥之间那些或真或假的‘情谊’,尔虞我诈的关切,容绪很清醒,这是不可能让萧暥对他和王家手下留情的。
容绪知道萧暥的脾性,不管小狐狸平时多好说话,甚至有时候还傻呼呼的,但他发狠的时候,杀伐果决,绝不会留半点情面。不然他也无法在这虎狼环伺的乱世生存了。
容绪并不敢指望萧暥能对他手下留情,但是在听说萧暥已经深闭府门几天不出了之后,他又忍不住想去探视。
他猜测萧暥经此大变,怕是旧疾又复发了。于是便备了些昂贵的滋补丹药给他送去,顺便,如果能见到萧暥,或许也能在察言观色间推测他的态度,探探他的口风。这事关系王氏举族上下数百口人的生死。
为了避人耳目,他选择月夜拜访,才刚驶到朱雀大街,就和一部马车迎面相遇。
在大梁,马车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身份和风格,容绪是爱车之人,春风得意时,高调乘坐的永康年间的古董马车早就已经深藏院中,换成了这部不起眼的马车,但容绪毕竟是个雅人,这部马车虽然低调,但是低调中透出一股别致的风流来。
容绪撩开车帘,夜路行车,相遇桥头,也是有缘。容绪是识车之人,不由打量起那部车来。
这部车马很是高大,但陈旧素简,透着一股拙意。看起来像是落魄高门所乘的车辆,——经此番宫廷事变,有多少重臣人头落地,又有多少高门从此没落。
“王晖,退后,让他们先过罢。”容绪道。
王晖对容绪这种谦让过度的态度有些不满,或者说颇为忿忿,白天出行要让,晚上也要让,遇到锦车白马要让,现在遇到这简朴的车马也要让,家主过得实在是太憋屈了。今后是连见到个平民小吏也要让了吗?
正当他极不情愿地慢慢吞吞驱马绕道时,已经晚了。对面的车已驰到了近前。
驾车的是一个精干的男子,着锦衣,他跳下马车,走路带风,一看就是身手不俗的人。
那人快步到车前,问:“何人车马,竟敢拦驾。”
王晖顿时就吓得傻了,一时竟哆嗦着没了动作。
还是容绪比较镇定,他赶紧下车道:“草民容绪不知天子驾到,冲撞銮驾,罪该万死!”
他心中暗苦:这些日子他一直如履薄冰,可是没想到再怎么小心翼翼,也抵不过命运弄人,竟在这里撞上了圣驾。
他伏拜在地,静待发落。
秋风卷起片片枯黄的叶,纷纷扬扬洒落在他清瘦的肩背上。
片刻后,那绣衣侍卫快步走来,俯下身在他耳畔轻道:“陛下请先生车上叙话。”
容绪蓦然怔了怔,赶紧起身,跟着他向着那高大的马车走去。
那名绣衣侍卫撩起车帘,放下脚凳。
容绪深吸一口气,登上马车。
魏瑄正一手支颐假寐,淡淡道:“青霜,你退下罢。”
青霜是萧暥的剑名,魏瑄给自己金吾卫的侍卫长取名青霜,意为天子之剑。
青霜俯首道:“喏。”
晕黄的灯火照着容绪两鬓繁霜。没有华服的掩衬,一身素衣的他倒是更显得儒雅。
魏瑄抬眼看向容绪,意味深长道:“半年未见,先生苍老不少。”
容绪俯首道:“草民已逾知命之年。”
“不必拘谨,抬起头来。”
容绪抬起头,正撞上魏瑄看过来的目光,年轻帝王墨澈的眼中闪烁睿智的光芒。
与此同时,魏瑄也打量着他,容绪的目光并不像他表现地那么低微谦恭,相反他的眼神沉稳冷定,有一种洞彻世事的练达。
魏瑄早就看出来了,他卑微的表现只是为了王氏几百口人的生存。
“容绪先生漏夜出门,是去何处?”
容绪不敢欺瞒皇帝:“听闻萧将军身体有恙,草民恰好炼制了一些补气的丹药,想给将军送去。”
魏瑄道:“这么说,我们还是同路,朕也是去看他的。”
闻言容绪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句话暗藏杀机,他一个罪臣之弟,怎敢跟皇帝同车同程?
“草民惶恐。”容绪立即伏拜道,然后他非常懂事地道:“既然陛下亲临探望,萧将军若身体微恙也会康复如初,草民就不去打扰将军休息了,草民备了些滋补丹药,草民斗胆,呈献陛下。”
“你要献给朕?”魏瑄颇有意味道。
容绪屏住呼吸,赶紧从怀中取出一枚精致的漆盒,道:“不入天子之眼,若陛下不弃,草民幸甚。”
漆盒只有胭脂盒大小,上面绘着描金的并蒂花。
魏瑄眉微微一挑,这个容绪,把这些小心思把玩到不露痕迹。
在大雍朝,并蒂花象征夫妻之间的缠绵爱情。它还有一层寓意,传为男子之间的兄弟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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