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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什么?”魏瑄艰难地出声。

顷刻间,水流忽然急旋翻腾起来,大片的水草间弥漫起团团黑雾,其中似乎还裹挟着铁杵硬木石块等重物,带着冲天的煞气,卷起千尺狂澜向水面涌去。

“我把他们都拉下来陪你啊。”

“你敢!”

他话音未落,汹涌的巨浪已经裹挟着硬木铁石,朝着楼船的底部狠狠地撞去。

魏瑄心中顿时一紧,这东西是想要把船底凿空撞翻!

瞬息间,江面上洪波涌起,以宝船为中心形成了巨大的漩涡。

“君候,不能再靠近了,会被卷进去的!”田让紧张道。

魏西陵剑眉紧蹙,“所有舰船,以铁索相连。”

随即,余下十艘战船立即以铁索连结上前面的战舰,相互勾连,在江面上撒开了一张巨网,与水底的东西展开了一场持续的角力。

船舱里,随着船身的剧烈晃动,宾客们惊慌失措滚做一团,有几个倒霉的人在廊柱上撞得头破血流。北狄人以往一辈子都没有坐过这么颠的舟楫,都东倒西歪,刘武青着脸狂吐不已。一时间船舱里陷入一片混乱。

“不要慌!”萧暥找到了一圈绳索,传给众人。

用绳索把自己栓在廊柱等固定之物上,这就像是安全带,否则那么颠簸的船舱光挤压踩踏都能死伤一片。搞不好还要直接滑出船舷落水。

其实此刻他也脑阔疼,战场上两军交锋兵来将挡,不过酣畅淋漓打一场硬仗,比应对这些妖魔鬼怪要容易多了,现在,连敌人在哪里都看不到。

安顿了众人,萧暥看向谢映之,“先生,水底忽起了风浪,我到处找不到阿季,怕他被卷下去了。”

虽然武帝那么牛气的人,应该不会死在这种地方。

谢映之正挽起衣袖点燃案头的香,从容道,“此间靠近刀剑峡,古往今来无数船只沉没于此,江底乃积尸之地,煞气甚重。现在又过子时,阴郁之气挥散,故而兴起风浪。”

萧暥明白了,但现在离开天亮至少还有一两个时辰,横江铁索能不能支撑那么久?

谢映之给琴案上的古琴接上了弦,抬头问道,“主公会抚琴?”

萧暥:……

他还有这兴致?

船上的榭台早就是笙歌散尽,一片残红零落,狂风席卷起巨浪,拍打在船舷上,烛火熄了大半,只有几盏连枝铜灯还若隐若现地燃烧着。

颠簸的船舱里,刘武抱着柱子连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忽然听到耳边丝竹之声响起,宁静悠远,如春风化雨,绵绵不绝。

刘武抹了把嘴抬起头。

只就见狂澜暴雨间,他们一坐一立,一曲琴箫相和。

刘武懵了,你们两也太风雅了吧?都这会儿了,还有这个兴致?

清扬悠远的曲声在江面上飘散,如同山间清岚安抚了汹涌的怒涛,波浪居然逐渐地平复下去。

月光照着浩荡的江面,一道暗影从水底掠起,像游鱼般滑过水面,又倏然间消失于片片浮动的水草间。

“是谢映之!”

那鬽恶狠狠道,“真是小看他了,没想到他受了伤,流了那么多血,竟然还能施展化音之术。”

然后它怒其不争地看向已经没有声息的魏瑄,“都是你小子太没用了!”

水草交织成罗网,绞紧了魏瑄白皙的脖颈,他垂着头,长发如墨般散开,遮住了俊秀的脸容,只露出苍白的下颌,水波浮动间,显得清寒尖削。

看来是已经死了。

它嗤道,“果然只是生了副好皮相,连刺一剑都软地跟个姑娘似的。”

然后它又仰头看向头顶的水面朦胧的月影。

“谢玄首再神通广大也无济于事,刀剑峡古往今来埋葬了多少亡魂,他能安抚多少,我就能再招来多少。看他安抚得快,还是我招地快,他受了伤,我倒要看他能撑多久。”

说完,一股黑气夹带着强劲的水流,掀起巨浪翻滚,撞向水面的宝船。

宝船剧烈地震荡了一下。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水草如蛇群一般顺着船舷迅速爬如了船舱里,阴郁腐朽的水腥气立即在舱内蔓延开来。

“这……这些是什么东西?”宾客们抱着柱子,看着满地蔓延的水草头皮发麻,其中还夹在着几缕蠕动的发丝。

海安伯的绳子没有束紧,脚腕上被水草缠住,整个人被拖得翻倒在地,沿着地面被疾拽了出去。

“救……救命!”他吓得面无人色。

萧暥一边抚琴,一边随手一弹,长剑疾射而去,当即斩断湿滑的水草。海安伯惊魂未定地跌坐地上。

谢映之淡淡道,“主公,专心。”

烛光盈照下,他容色如薄冰近乎透明,雪白的衣衫上,血色更为触目惊心。

萧暥回过神来,赶紧抚琴跟上他的节律。

箫声忽然变得清悦起来。宛如仲夏吹过田野间的风,带着两三点暮雨,洒落山前,池塘里蛙叫一片,院篱前有人声笑语……

那是归乡的路,安抚着流落他乡的游魂。

曲调声中,船舱里的水草渐渐萎蔫下去,退回水中。

舱外洪浪翻涌,拍打着船舷。江水像沸腾一般,涌起无数的漩涡。

江面上数十根铁索紧紧地扣住船舷,三方持久的角力。

如果能够这样支撑到清早,萧暥心想道。

可就在这时,在席卷着铁木石块的巨浪持续撞击拍打下,宝船的侧舷处似乎终于禁不住咔地裂开了一道缝。

冰凉的江水汩汩渗进了船舱。

水底,

那鬽得意地笑了,“宝船漏水,这回谢先生也没办法了。我就再送他们一程罢!”

话音未落,周围的江水如龙蛇翻腾,最终凝成一股滔天的巨浪升腾而起,向江面狠狠地撞去。

几乎是同时,一道锐利的白光在幽暗的水底乍然一亮,竟将那巨浪一劈为二。

那鬽收住力,愕然看去,“小子,你居然还没死?!”

魏瑄神色冷峻地站在水中,手中的帝王剑燃烧着烈烈玄火,江水以他为中心,波分浪裂,被劈开为两面峭壁般的水墙。

这鬽愕然,“小子,你什么来路?”

王剑至刚,玄火至烈,涤尽一切阴晦。

它知道魏瑄修为不浅,深为忌惮道:“你要用玄火来烧去此间的水草,你打算把上面的宝船一起烧毁吗?”

魏瑄单手持剑指向他,“对付你,不需要玄火。”

他说罢,两边的水墙骤然坍塌,浪涛在水中凝起了一头狰狞的巨兽。

鬽猛然明白过来,原来那小子刚才不声不响,不仅把他驭水的招数全学会了,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顷刻之间,那巨兽带着山崩海裂之势呼啸而来,将水底的水藻、发丝、黑气涤荡一空,万般归于寂灭。

水面上,天清云淡,一轮明月照着寒江。

宝船静静地停在江中。魏瑄身手利落地上了船。

宝船静悄悄的,不闻人声,只有潺潺如流水的曲调从榭台传来。

大战之后,风浪初定,江上花月,歌深人静。

魏瑄穿过游廊循声走去,红烛罗帐后,朦胧间映出一道似真似幻的清影。

明灯下流墨般的长发掩着如玉容色,那人静坐在案前抚琴,还穿着那件浮华的孔雀袍服。

战场归来,魏瑄还未洗去满身肃杀之气,忽然就闯入了一片如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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