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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疯狂了。

这绝对是赌徒行径!这是打时间差,如果在北狄骑兵到达前,没有灭掉北宫达,他们势必陷入腹背受敌,两线作战!

但是,就算是歼灭了北宫达,大战之后,他们以疲惫之师,还要回头迎击上万汹汹而来的北狄骑兵,又是一场苦战。

云越不是担心萧暥会打败,依照他主公战场上的彪悍,他不会输。

他担心的是萧暥的身体,鏖战之后又是苦战,还能撑得住吗?

就在这时,卫兵进帐来报,“主公,有信使到,江南来的。”

萧暥蓦然怔了怔。

这冰天雪里,他居然收到了江南的消息。

信使带来了一个素朴的沉香木匣,无任何纹饰。

没有信,魏西陵一个字也没给他。就像是根本不屑与他再言语。

匣子里是一块玉玦。

莹润的玉握在手心,传来冰凉的触感。

玦者,诀也。

萧暥苦笑,魏西陵不愧是世家子弟,传一句话都那么含蓄。也不怕他这老兵痞子看不懂。

云越也是世家子弟,一看就明白了。

“魏将军不是早就和主公恩断义绝了吗?现在大战在即,他再送主公这个石头,这什么意思,想落井下石?”

“云越,住嘴!”萧暥低声斥道,

萧暥知道这小子平日待人刻薄惯了。没想到惯得这么牙尖嘴利,一时间被他气得有点呼吸有点不稳。

云越见他脸色苍白,赶紧道,“主公,是我胡言乱语。”

然后乖巧地替他卸了肩甲,绕到他身后,殷勤地给他揉按肩颈,一边悄悄观察他的脸色道,“我一直挺佩服魏将军的,只是他以前就说过和主公断义的话,大战之际,他又旧事重提,这举动实在是不怎么地道。”

萧暥微微叹了口气,“云越,你不懂他。”

次日一早,大军出击。

在鏖战三天三夜后,当洪流般的军队终于攻入了北宫达的大营,拔下中军帅旗。

这时候,云越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北狄骑兵呢?”

雪后初晴,茫茫原野上,一支骑兵正在悄悄疾行。

为首的一个虎背熊腰的草原汉子正是乌赫手下的大将巴图,和他并骑的是一个中原将领,那人名叫王蓦,是北宫达麾下偏将。

从北狄入中原要经过凉州境内,凉州当时被萧暥拿下,所以北宫达派王蓦为使,引导乌赫大军绕过凉州,走朔方以北的广袤荒原,直接进入冀北平原。

风雪中,隐隐传来了马蹄声,紧跟着大地开始震荡。

王蓦一惊,莫非主公还派了军队接应?但是他没接到命令啊?

他骑在马上,眯起眼睛望去。

只见远处茫茫的雪原之上,隐约出现了一道银白的波浪,那是阳光照在铠甲上折射出的寒芒!

“是骑兵!敌袭!”王蓦骇然色变道。

巴图满面阴霾,“王将军,你不是说这路上畅通无阻吗?”

“拒敌!快!快拒敌!”王蓦都结巴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或者说根本没法阻挡。

茫茫雪原上,那支骑兵席卷起一道银白色的波浪冲击而来势不可挡,无数纷乱的铁蹄踏起荒原上雪沫横飞。

苍寒的冀北冰原上,九州最锋利的剑已经出鞘,迸射出耀眼的寒芒,剑之所指,所向披靡。

巴图奋然拔出刀,还没来得及让他组织起抵抗,接下来,他就知道了什么是让人窒息的战争!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

他们有条不紊地穿插、分割、歼灭,鲜血激溅的雪原上,是一场精确的杀戮和严密的配合。

王蓦心胆俱裂。

当他看到寒风中绣着魏字的战旗时,最后一丝负隅顽抗的战意顿时土崩瓦解,“不可能!这不可能!”

魏西陵不是说好的中立吗?他从来一诺千金,怎么可能出尔反尔?

雪后的骄阳,映着魏西陵一身银甲熠熠,散发着炫目的寒芒。

“你们和萧暥的战争我不插手,但是引蛮夷入境,枉顾中原大防,不可饶恕。”

“报——,主公,北狄将领巴图所部被魏将军尽数歼灭,巴图战死,王蓦被俘虏。”

“魏将军?”云越着实怔了一下,“他不是不出兵吗?怎么会?”

纵是聪明机敏的云小公子也搞不懂了,不解道,“那魏将军送主公玉玦又是什么意思?”

萧暥容色深沉,“云越,那不是绝义,他是让我决断。”

“他让我跟北宫达放开一战。”

“他让我知道,不用担心背后的敌人,他一直都在。”

萧暥凝目望向南方,夕阳下,唯见一片茫茫雪原。

云越喉中哽了一下,又想起自己之前说魏西陵‘落井下石’的话,有点愧色,小声嘀咕道:“魏将军也不怕主公误会。”

魏西陵向来寡言语,而重实行,话只说一次,惜字如金,断不重提,除非有别的用意。

萧暥淡然一笑,“我知他,他也知我。何来误会。”

战后,

魏燮擦了把脸上的血,一把推开刘武,冲到魏西陵面前,闷声问道,“西陵,你是为了家国大防,还是为了他!”

“问得好。”魏西陵收剑入鞘,

冰天雪地里,映得他一身银甲炫目,面如冰霜。

“没错,我是为他北上。”为国,也是为他。

魏燮而安宁,他以前只是怀疑,没想到魏西陵竟然直言不讳,他激动道:“西陵,你忘了萧暥干过些什么了吗?他自己都已经认了!”

魏西陵静静道,“他默认了什么,那是他的事,我如何判断,这是我的事。”

魏燮恍然,原来魏西陵说的从此互不相干是这个意思!

上元

东北的战事结束已经一月有余。

这一年,大梁的冬天尤其寒冷,渊冰三尺,风雪很紧,屋檐下挂着比手指还粗的冰棱。

萧暥拥衾而卧,火光映着他清减的侧颜,酒已冷,小酌慢饮,微醺的时候,他想起儿时在永安城,江南的冬天,也是白雪皑皑。

他灵活地像只小野狐狸,顶风冒雪爬到树上,费劲地把屋檐下的冰棱攀下来,当剑使。

冰在手心握得久了,一双小手冻得通红。

魏西陵知道后,就给他削了柄木头剑。

萧暥记得当时他坐在廊下,院中皑皑冰雪映着他清俊的脸容,剔透如玉。

他一丝不苟专注的样子。引人看得出神。

屋外大雪纷飞,萧暥抱膝坐在他身边,期待地等着自己平生第一柄剑。

说真的,萧暥觉得魏西陵如果不当将军,可以当个木匠,他那修长的手指竟是那么灵巧。

这把剑用的是南疆的香木,质地略硬很难雕琢,魏西陵手工没得挑,还精心上了漆,乌亮的剑鞘上还细致描上了朱红的云雷纹。比真剑还威风气派。

萧暥欢喜得不行,视若至宝。

这事儿还让魏燮和方宁他们眼红了很久。

但魏西陵毕竟不是真的木匠,也不打算往这方向发展。最后方宁只能缠着襄远伯给他去京城订了一把名家所制的木剑,但左看右看总觉得不如。

……

他的唇角微微挽起,只有忆起往事的时候,寒锐的眸中才乍现一丝柔暖。就像是数九严寒的天里,幽淡的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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