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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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官道,“主公用人,只要是有本事的,不管中原人还是胡人,甚至流寇匪盗他都用,这军中也不止前将军一个胡人。”
阿迦罗凝眉逼近,“最近除了我,先生还医治过其他胡人吗?”
医官想了想,“一个月前有一个,好像是伤在左臂。”
阿迦罗脸色一沉,“他去哪里了?”
医官收拾起药箱,“我就是行医的,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猜想,以那人体格的强壮,很可能会被分配到重甲营,这里的重甲武卒都和你一样是头戴铁盔的,看不到模样。”
接着他不禁随口问了句,“你是认识他?还是你同乡?”
阿迦罗微微眯了眯眼,草原上只有部落,没有同乡的概念。部落之间为了争夺水草肥美的牧场,会达成松散的盟约,今天可以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一起杀敌,明天可能就是你死我活,相互厮杀血战,把昨天一起喝酒的盟友的头颅当做酒杯。
这样的结果使得北狄人个个都是一头头野性难驯的草原狼,既撕咬猎物,也撕咬同类,既共同捕猎,又争夺地盘。
这能保持北狄人嗜血勇猛的天性,但是也让他们相互内耗,永无休止。
阿迦罗想结束这种四分五裂的局面,他要建立一个像中原王朝一样的统一帝国,他要统一十八部落,甚至进取中原。建立横跨草原和中土的庞大帝国,让他的牧场从西北的戈壁直抵东方的海岸。
这种宏图,年迈的单于是不会理解的。
而这半年来,他明白了,这条道路上,第一个阻力并不是来自他的敌人,而是父子和兄弟,单于满心猜忌,不甘心落败的兄长暗中策划着叛变和阴谋。十八部落各自为阵,相互残杀,勾心斗角。
医官见他凝眉沉思,又问,“如不是同乡,莫非是你亲友?”
阿迦罗冷冷道,“不,是我仇人。”
栾祺被阿迦罗赶出了军帐,心里颇有些愤懑。
他越来越看不懂阿迦罗了,曾经什么话都可以说的人,现在变得越来越摸不透。
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就能得罪了世子,但是这半年来他也逐渐察觉到了,世子不再是小时候教他骑马,别人欺负他时给他出头的那个大哥了。
他的话越来越少,沉默时的眼神越来越阴鸷。
到底为了什么?只是因为乌赫的叛变?
他百无聊赖地捡着石子削向湖面,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快去看,城楼上架起一口大锅!”“柴都堆好了!”
“主公这次要煮谁?”
“好像是朱优的人。”
“那个窝囊废丢了都昌城还敢来?”
“叫什么沈先生。”
“这胆子也太大了。”
栾祺一听,扔下石子,一声呼哨招来马匹,翻身上马就朝城楼奔去。
城楼上已经挤满了人,很久没有看到禄铮架着锅要煮谁了,更何况这人风度翩翩,从容淡定地拾阶而上,就好像是在春日里踏青玩赏一般,时不时好奇的目光还悠悠掠向人群,就好像完全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
栾祺挤进人群,“让开,让开!”
他火急火燎地挨着肩从人群中穿梭而过,终于冲上前一把抓住了沈先生的手臂,“先生不能去,禄铮在上面架着铁锅,烧开了水!”
沈先生一笑,“正好了,我这一路赶来,口渴得很。禄将军想得周到。”
栾祺急得青筋直跳,“沈先生,他是要煮你!你现在跟我走,我保护你出城。”
“我来帮他,他为何要煮我?”沈先生微笑,慵散地推开他,就要往前走。
栾祺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你不能去!”
沈先生饶有趣味地看着他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悄声道,“小友不要担心,我片刻就出来。”
大堂上,没有坐席,只有门外一口大鼎,烧得通红。
禄铮阴沉着脸,讽刺道,“都昌城破,沈先生和你主公,逃得倒是快!”
沈先生飒然而立,道:“将军是虎狼,进攻是将军的长项,我们是鹿羚,逃跑是我们的长项。所以我们当然比将军要逃得快。”
禄铮闻言一噎。
他还是头一次听人把畏敌逃跑说的那么理所当然,丝毫都不觉得羞愧。
而且说他是奉承吧,他又像在讽刺,说他在讽刺吧,他又像在夸自己,着实夸得让禄铮一言难尽。
禄铮面色不善道,“你就一点不羞愧吗?”
沈先生一晒道,“将军是在问羚羊被虎狼追赶撒开四蹄狂奔时,是否会觉得羞愧?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乱世,我不觉得求生有什么羞愧?该羞愧的难道不该是那些尔虞我诈鸠占鹊巢的狐兔吗?为什么将军反而问我们是否羞愧?”
这话顿时在路禄铮心底戳了一下。他就是被狐狸占了巢穴。
他面色郁愤,挥手屏退了武士,“把锅撤了。”
又让人上了一副坐案,一边道,“我看先生比狐狸还狡猾几分。”
沈先生不以为然,一拂衣摆坐下,“将军既然准备了几案,不妨再备一份茶,梅邬雪便可以。”
禄铮见这人得寸进尺地无比自然,简直没脾气了,闷声道,“备茶。”
然后问,“先生此来是做什么?”
沈先生抿了口茶道,“其实将军心里也清楚,此番城破,就算朱刺史不跑,都昌城也守不住,只会让那位萧头领手中多一枚棋子罢了,那么将军为何还要记恨朱刺史?”
禄铮闷声不响,目光阴郁地看着他。
“无非就是因为田夫人落入敌手,将军心中恼怒,要找个出处罢。”
禄铮神色一沉,“先生说得轻巧,这些年来若非我禄氏,他朱优能坐稳襄州?敌军一来他只顾自己逃跑,都昌城陷,我夫人陷于敌手,我还要感谢他不成?”
沈先生坦然道,“所以朱刺史让我前往都昌城,迎回夫人。算是他将功折罪。”
禄铮冷笑道,“所以他就派你一个人来了?”
“有些事人多反倒不成。”
禄铮道,“我早就派人探查过,这都昌城目前的军务布防庶务都是魏头领在打理,此人在牧马坡伏击过我的重甲武卒,打仗颇有一套,现在城中,连我布下的五百暗桩都一动不敢动,我的府邸周围更是严密看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就凭你想把夫人迎回来?”
沈先生站起身,“好罢,既然将军信不过我,那我也无可奈何。”
他弹了弹衣袍,随手一拂,“无功不受禄,茶还是还给将军。”
禄铮看向哪壶茶,只见那茶壶中的水瞬间析干了,壶底下铺着一层茶叶。竟然是丝毫没有水渍。
“主公,这……”旁边的侍从都目瞪口呆。
禄铮也是一愕,“先生,请留步!”
沈先生微微一顿,“将军还有何吩咐?”
禄铮诧异道,“先生会法术?”
沈先生不以为意,“小小的障眼法罢了。”
禄铮立即道,“照先生所说,先生此去还需要什么?”
“若需几个人手接应更好,将军在城里的暗桩可否调用?”
禄铮立即道,“取纸笔来。”
片刻后他将一封手书交给沈先生,“先生拿着这封信去城南的德盛楼。”
沈先生收好了信笺,一拱手,“事不宜迟,我这就去都昌城。”
德盛楼。
禄铮选的暗楼,视野确实是好,站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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