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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走到了三顺的身边,看着漆黑的室内,借着外头那隐隐的光,能看到一些轮廓,熟悉又陌生。
“那你,又为什么到北房来?”
三顺沉默了会,好一个大个子,此刻看起来却有点佝偻着腰:“……我知道,你和明雨都是为了我好,所以,才都不告诉我……德爷爷到底是怎么死的。”
砰——
遥遥之外,一声巨响。
绚烂的烟火升空,炸开了无数花火,几乎将整个天空照亮,所谓热闹喧哗,正如今夜的宫城之外,阡陌纵横,城阐不禁,吆喝,叫卖,唱曲……声声不绝,碰撞出激烈的焰火,如此繁荣,如此昌盛。
惊蛰长长吐了口气,那遥远的喧嚣听来,却是那么渺茫,他的声音平静到了可怕的地步:
“那么,又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三顺点亮了屋内的油灯,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摸索出来,只有微弱的光芒,勉强能看清楚彼此的样子。
三顺的眼睛红得很,像是刚哭过。
屋外,七蜕和八齐的身影已经看不到,惊蛰平静地说道:“眼下没有外人,三顺,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听起来没有咄咄逼人,然三顺却下意识感觉到一种沉重的压力。
他深深吸了口气,“是朱总管。”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
朱二喜是在几日前,将这件事告诉三顺。
那一天忙得很,御膳房的人准备食材和菜谱,已是进进出出了许多次,就连那些已经定好的菜肴也一再练习,生怕在紧要关头出了事。
三顺跟在朱二喜的身旁,不能算轻松。
朱二喜多累,他就要比朱二喜更累些,不过他身强力壮,根本不将这些忙碌放在心上。
三顺是个活得很通透纯粹的人,一旦手里有事,他就不会再惦记着别的事。
那天朱二喜将他叫过去,三顺还惦记着手里半截没做完的事,差点没听到朱二喜说起的前半段。
朱二喜身材干巴,在三顺的面前,就跟瘦竹竿般,耷拉个脸色,仿佛有人欠了他几百万。
“有件事,原是不打算与你说,不过坏事不过年,提早与你说个清楚,所有的坏事都留在今年。往后的日子,就顺遂平安,无病无灾。”朱二喜慢慢地说道,“你的师傅,并非正常死亡,而是被人下毒,所以才提早去世。”
三顺说起那日朱二喜的话,神情淡淡,好像所有的情绪,都凝聚在了眼角的红痕。
“朱总管没有骗我的必要。”
“他的确没有骗你。”
“我也觉得,你和明雨,肯定是知道的。”
“我们,的确是知道。”
这一问一答,三顺突然摸着头,憨憨地笑了起来。那笑容看起来有点傻乎乎,却有点可爱,像是有点高兴自己猜中了。
三顺:“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我也知道,朱总管……没有害我的心思。”
朱二喜将这件事告诉三顺后,一直让昊林看着他,就是生怕他受不住刺激,做出错事。
惊蛰:“三顺,朱总管只告诉你,德爷爷是中毒去世后,却没告诉你,到底是谁下的手?”
三顺:“德爷爷很少管外头的事,他死在北房,给他下毒的人,自然也是北房的人。”
“北房历经几次事变,现在还留着的旧人不足二三,或许,下手的人,已经不在北房了呢。”
“或许如此。”三顺声音有些平静,“只是这一趟,还是得走。”
他缓缓看向惊蛰。
“动手的人,到底是,明嬷嬷,还是……”
“是菡萏。”惊蛰道,“是听从……曾经的康妃命令。”
他省略了中间那些嬷嬷。
不管是明嬷嬷,还是陈嬷嬷,都没什么差别,归根究底,都是康妃的人。
三顺看起来,好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他或许曾设想过,却绝对没想到会是菡萏。她在北房宫女里,算是对三顺态度最好的一个,许是因为三顺看起来有点像是她的弟弟。有时候,菡萏有多出来的菜品,也是最先塞给三顺吃,算得上亲近。
惊蛰当初不愿意将此事告诉三顺,除了不想打破他的生活,也是因为菡萏在这些人里头,对三顺的意义有所不同。
三顺低着头,用力抓着自己的膝盖。
“……之前北房出事,我来找过几回,七蜕他们说,之前的人,都已经被调到其他地方去。我没找到菡萏,我以为,她是高升去了。”
惊蛰掩住一声叹气。
朱总管啊朱总管,晓得你是为了三顺好,可为何偏生选在这个时候?
三顺是个直肠子的。
听了朱总管那些话,怎可能还安下心来?肯定会千方百计想着回来一趟。
更别说,朱总管还说一半留一半。
既是知道陈明德中毒,那就说明朱二喜在陈明德后期,是与他有过联系,定不是表面上的毫无交情。
想来也是。
朱二喜与陈安,陈安与陈明德,这其中应当也是有过往来。
“那你现在,打算如何?”惊蛰轻声说道。
三顺拼命摇了摇头,咬着牙:“菡萏已死,两位嬷嬷业已死尽,康妃为奸细被废,应当也是……死了。”他的声音逐渐变得迷茫起来,“惊蛰,是不是当真,我太笨了。”
为什么,他总是后知后觉,慢人一步?
就连现在满心愤恨想要报仇,却根本不知要冲着谁?茫然四顾,竟是连一个能下手的人都没有。
惊蛰能感受到三顺的痛苦,不仅是因为陈明德的中毒,也是因为那种想要做什么,却什么都不能做的无能为力。
那种澎湃的情绪再如此汹涌,却是连一个发泄口都没有。
三顺霍然站了起来,大步朝着外走去。
惊蛰一惊,跟着他出去,只见三顺一路穿过昏暗的小道,直接闯到北房深处的杂林,寻了棵树,一拳头一拳头往上砸。
砰——砰——
惊蛰看着他闷声发泄怒气,无声叹气。
身后七蜕好奇地跟了上来:“今夜到底是怎么回事?三顺怎么了?”
惊蛰瞥他一眼,没在他身后发现八齐:“八齐呢?”
“还在守门呢。”七蜕揣着袖子,冷得直哆嗦,“这样的天,还要站在那门口,你是不晓得多冷。”
那小门通往甬道,南北贯穿,北风刮过时,的确冻得人浑身发抖。
惊蛰自他身上移开视线,落在三顺身上:“他是想起了德爷爷,心情不虞。”
七蜕恍然大悟,也跟着叹气。
陈明德对他们来说是个好上官,就算人多病看着阴森森,不过除了克扣他们一点月钱,却给了他们许多庇护。
如果给七蜕机会,他是想想要回到当初,还在陈明德手底的日子,一头傻乐,什么都不用多想。
“三顺,好了。”惊蛰往前走了几步,露出自己的后背,“不要再打了,你的手,现在不是你的手,是御膳房的手。”
御膳房的人,向来最看重自己这双手。没有了手,他们就失去了在御膳房立足的可能。
尽管三顺下厨的次数少,可他也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闷闷的声响停下,三顺喘着粗气,低着头站在树干前。
三顺到底还是听话的。
就在惊蛰和三顺说话时,七蜕正紧张地瞥向左右,他的动作夹带着许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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