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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安公主惴惴不安:“那越王如此傲慢,只怕南朝上下更不好相与吧?”
章玉碗道:“不必担心,陛下心中有数。”
但这种泛泛的安慰之词没有办法安慰到义安公主,反倒让她更加忧虑了。
原因无他,如果真要和亲,长公主早年已经去过柔然,不可能选她,而以博阳公主的为人,去了南朝,恐怕只能加速两国早日开战。
唯独义安公主,性情柔顺,又是皇帝亲妹,是最合适的人选。
诚然,南朝不比柔然,那边气候宜人,富庶繁华,只会比这边更好,不会更差,但是老皇帝已过天命,膝下儿女众多,真嫁过去,也不过是多一个深宫怨魂罢了,无论受宠不受宠,未来都不见得光明。
义安公主胡思乱想之间,宾客已经陆续到齐。
越王陈济被安排在长公主的座席正对面,谢维安与严观海也充作陪客,但他们的座次都在公主之后,另有城阳王世子、李闻鹊、刘复等人,皇帝一双儿女因年纪太小,没有出现,嫔妃也一个未见。
陈济拿起酒杯闻了闻,醇厚中带着果香,应该是宫里常见的桃酒。
他遮住嘴巴,脸微微侧向崔玉,声音几不可闻。
“他们是不是吓坏了,怕我借酒装疯说出更难听的话,才只上了果饮,连正经的酒都不敢上了?”
“差不多就得了,”崔玉也小声道,“您再这样,小心出不了长安!”
“那些话很难听么,我觉得只是说了实话而已,他们要是受不了,刚才怎么没人怒发冲冠?怕是外厉内荏,虚有其表,不枉我走这一趟。”陈济不以为意,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正好,这回人更齐了,对面的就是邦宁长公主吧,待会儿就先从她下手好了!”
崔玉一听他好像还想闹事,皱了皱眉,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
越王行事自有主张,用不着他亦步亦趋纠正,这次出使,固然有朝廷的考虑,但落在个人身上,自然会有些不同的思量。
要说私心,别说他们南朝,就是这眼前个个衣着光鲜的北朝王公贵族,又有哪个心里没怀揣点小心思,说是各怀鬼胎也不为过。
想及此,崔玉的目光从殿上诸人一一扫过,从下首的长公主、义安公主,再到谢维安、李闻鹊等人。
帝国贵胄,朝廷精英,尽收于此。
崔玉望着众人面带笑容的轻松神色,心下不由微微一叹,随即又在其他人发现之前,低下头,品尝手中桃酒。
他没留意到这些笑容满面的人里边,有一个与众不同,从头到尾的笑容都很勉强,甚至面带忧色。
章玉碗不是没注意到身旁义安公主的异样,她只当对方还为了联姻的事情忧心,孰料对方这一路走来似乎想通了某些事情,待近侍击磬,趁着宫人弹奏箜篌时,章玉碗就听见义安公主对自己小声道:“阿姊,我已经想好了,如果真需要有人去和亲,我就主动请命前往。”
“你不必担心,事情还未必到了这一步。”章玉碗道。
“我知道,我只是怕陛下对姐妹情深,回头若博阳姐姐哀求,他也许会择宗室女嫁之,可南朝如今威势渐大,若真要和亲,如何能以旁支血脉来糊弄,南朝必不会忍受这等委屈,”
义安公主既已下定决心,说话便流畅许多。
“当年阿姊可以为了家国社稷,前往柔然,如今我也可以,而且南朝繁华,情况比柔然好了许多,我委实不该矫情的。我已想好了,到时候我会主动请缨的。”
说罢,她的表情反倒放松下来,好似卸下一大块石头,执起酒杯连饮两杯,难得的豪爽让旁人忍不住往这边多看两眼。
以章玉碗的聪明,也暂时猜不透南朝来使此番目的,很难确定最后究竟还需不需要公主去联姻,但她仍是道:“璋国有我一个就够了,我也将会是最后一个,想必陛下也作此想。你别着急,也暂且不要在今日出声,对方来意不明,陛下他们必是要先诈一诈的。”
姐妹二人低声说话,那头乐声一曲终了,陈济端起酒杯,上前先向皇帝祝酒,言辞倒是还中规中矩,只是到了其他人那里,一下就变得锋芒毕露。
陈济先是从自己那一边距离最近的谢维安开始。
他笑着问:“怎么不见赵相了,这位可是三朝元老,就连我皇父,也让我捎来问候呢,可是他老人家年事已高,身体不适?”
谢维安不相信南朝人半点风声都不知晓,对方这样明知故问,摆明是要找茬,但有了先前迎接时的经历,对他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态度,谢维安也没多大意外。
“赵群玉畏罪自缢,如今已经回老家下葬了,越王若想探望祭扫,我可禀明陛下,择日派人带越王前往。”
陈济玩味道:“那倒不必了,我只是听说谢相是赵群玉的门生,曾得到赵群玉一手提拔,方才有今日地位,怎么还恩将仇报,将老师扳倒,难道说寒素之族出身的人,就是如此吗?”
谢维安面色淡淡:“我身为璋国官员,先公后私,先国法后私情,想必越王殿下是能理解的,若是不能理解,我倒也要怀疑辰国那边的官员,是否公私不分,坑瀣一气了?”
陈济啊了一声:“谢相怎么就恼了?我只是好奇问问罢了,毕竟赵群玉在你们北朝当了那么久的宰辅,连我都听说过他,谢相大公无私,实在令人敬佩!”
他这张口就有些阴阳怪气,即便之前没在场的人,也对这位越王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南朝派了这么位正使过来,是故意来找事的?
可陈济还没完,绵里藏针说完谢维安,又去讥讽严观海,说从未听说过严相有什么功绩,倒是听说陛下有位严妃,难道你们两人是亲戚,直接将严观海说得脸色比锅底还黑。
崔玉倒是跟在他后面,一个个赔礼道歉,他也没拦着陈济不让说,但陈济说完,他必圆场找补,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这一个白脸一个红脸,让众人不由得怀疑真正的使者其实是崔玉,只是对方身份地位不如陈济,不好当众拆陈济的台。
却说陈济得意洋洋,像小孩子摆弄玩具攻城略地一般,又来到章玉碗和义安公主面前。
他看了两位公主一眼,忽然拱手道:“听说陛下有三位姐妹,皆是才貌双全的公主,二位想必就是博阳公主和义安公主了吧?”
义安公主看了看章玉碗,见她没有回答的意思,就道:“越王客气了,我的确是义安不错,不过我旁边这位,却是长姐邦宁长公主,博阳公主身体有恙,并未赴宴。”
陈济讶异:“是那位刚从柔然归来的长公主吗?若两国联姻交好,迎娶公主,我们南朝,可只要冰清玉洁的公主,不要在柔然待过的。南朝教化文明,人人知礼,与蛮横粗狂的柔然人截然不同。”
言下之意,不仅是羞辱长公主,更暗示北朝人与柔然人差不多,才能接受公主嫁去柔然。
这话的侮辱性实在太大,以至于连义安公主这样的性情,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但她毕竟不够伶牙俐齿,一时之间张了张口,只能喊出“无礼之徒”,却说不出更激烈的话来反驳,气得面容煞白。
何止是他,在场众人,个个当即愠怒。
李闻鹊更是腾地起身。
“陛下,此人放肆无礼,定是南朝派来羞辱我们的,臣请驱逐出境,择日发兵讨之!”
崔玉忙起身请罪。
“陛下息怒,诸位息怒!越王殿下只是从小长于深宫,被我们陛下宠坏了,不知深浅,方才出口狂妄,还请陛下看在我等主动前来,千里迢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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