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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鸟降落在林绰言弯起的小指关节上,好像那是有人替牠搭好的站杆。

羽毛的缘介入镜头,但拍摄者前一瞬的中枢神经指令已来不及撤回,底片吃下那糊了角的画面。

林绰言眼睛挪离观景窗,望向那坏事的飞禽,朱羽h喙、掌心t型,静立在他原先打算捕捉、绚得叛逆的晚霞前,如一团直接从铝管挤上画布的红se颜料,浓厚,饱和,唐突。

踌躇着是否要驱赶,鸟爪在他指头薄薄的皮肤不经意一刮,他手指反sch0u动,惊扰对方,颜料被笔鬃刷开,抹入空气,拖上树梢,最後融进天边的云彩。

他凝视红鸟消失的方向发愣,回神,检查小指上的伤口,不深,不渗血,就是残些土在周围。

掸了掸,不再在意,端起相机,继续偷霞光,偷屋影,装入小黑盒。

那天没什麽风,连渠里慢淌的水,都b空气行进得多。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0起那小机器,通知栏显示男友的名字。

冠泽:「你去哪里了?我回家好久了,面都糊了。」

林绰言晃开低头时遮掩视野的浏海,用拇指敲键盘。

绰言:「刚刚看到外面的天空很特别,出来拍照。」

徐冠泽回传一只短手抱x的海豹。

冠泽:「快回来,再不回来把你的面吃了。」

觉得可ai,林绰言在讯息上挑拣心形符号。

绰言:「好啊,然後你就会变这样。」

[贴图:过胖的海豹]

冠泽好气,猛击怒。

冠泽:「回家!」

林绰言收敛调皮,小黑盒关机,收入棕皮革包。

绰言:「要了。」

走回停放那台老单车的丛边,踩上松动的踏板,呀呀踩转金属链,摇摆着掠过盏盏街灯。

人车之影在路和农田的交界凹折,滑过绒毯似的稻苗。

自然光与他告别,路灯的功用开始发挥。

晚霞也要归巢了。

但他不知道,这是年轻的他最後一次在没有高墙阻挡的地方观看那云光铺成的风景。

一如八岁那年,他也不晓得隔窗的唇语与挥别,会是他与双亲的最後一场互动。

烈红se的鸟,损毁一张完整的晚霞,亦将予以他溃乱的半生。

他再度深陷年少时期幼稚的忧郁想像,有些人的生命来自火口,注定一生浸在滚烫的岩浆中,一生与不幸为伴。

他就是那样的人。

步入病院大门,林绰言觉得自己来到大型海鲜冰箱,里头的人是冻si的鱼,眼睛还睁着,但灵魂飘失。

「和你核对一下身份喔。」柜台利用对讲机与他交谈,隔着玻璃能看见被水空se隔离衣包裹、口罩紧得像用强力胶黏合面部、只露出带妆双眼的nv人。「林绰言,二〇三二年生,二十四岁,设计公司上班。」

「嗯。」

「五月十五接触感染源,五月三十号在新泉医院检测出伊藤螺旋菌yanx,确诊红鸟病。」

「……嗯。」

「联络人徐冠泽??」

「嗯。」

「和你是什麽关系呢?」

「伴侣。」这个年代,大家已不会在这时睁大眼睛。

「配偶吗?」

「不是,男朋友而已。」

对讲机沉静片刻。

「我们这一栏通常会建议病患填写家人喔。」

「他就是我的家人。」

nv人翻动桌上的资料,林绰言撞见自己和徐冠泽年初办护照拍的证件照被贴在右上角,笑容拘谨,肌r0u僵y。他只会帮人拍照,不会当模特。

「好。」对方没有继续强求林绰言,或许是发现资料上空白的亲属栏位,从一旁柜子取出一本a4大小、以病院建筑作为封面的手册,置於右侧的金属平台。

平台收回墙里,几秒後,林绰言这一侧的墙面吐出金属板,像自助餐厅的送餐机。

「这是病院的手册,有病院每天的时程表、地图和注意事项,夹在第一页的是你的病人证,这张很重要,是医生和护理人员确认你身分的证件,要使用病院里的各种设施也要带着这张,可以用来买东西、借书。」

红se提示灯闪动,林绰言挠挠左颈的红斑,皮肤已被指甲刮破皮,不规则浮肿,但他没发觉。慢半拍抓起册子,封面的病院依傍晴空和绿树拍摄,祥和得几乎要把人x1入光的漩涡中。

白se病人证从封面及第一页间跌出,角着地,倒在病院胶地,不再动,好像摔si了。

他弯腰yu捡属於自己的物品,在接触证上姓名的瞬间,内心无用的倔气蓦地说起话来。

很快就会出去了,用不到这些。

这份倔气并非新生,上次作用是八岁到认识冠泽前的那段时间,它一直要他否认已然孤身一人的事实。

原来有些脾气的消失是假象,只是环境用不着,暂时遁形。某个时刻它会结束休眠,如同部分病毒,将自己的dnacha入宿主的基因里,从此,感染者一生带原。

林绰言不太温柔地对折手册,任意找行李袋的缝隙塞,病人证投进常被随x的他暂放小垃圾的前袋,拉链封上。

没打算再取出。

廊道长椅一名男人忽然大声咳嗽,他吓得偷瞄一眼,察觉那些穿条纹病服凭墙而坐的人正在打量他,彷佛他处在马戏表演的光圈里,闹x子是娱乐用的戏码。

转角的不明物件启动,运行至他身前。

「你的房间在a栋二楼,跟我走。」原来是机器人,高度到林绰言的肩膀,长柱形下身,椭圆头部,右眼像闪电的出口,蓝光致密灼人。

声音不像ai制造,是来自深海般低沉的男声。仔细寻,左眼深处有摄食中的镜头,x口嵌着音讯设备。

不知相貌的男人在远端监视他,发号施令。

「跟我走。」

林绰言没挪步,机械蓝曈扫上他的脸孔。

「林先生,请跟我走。」

第三遍,增了命令气息,林绰言只好踩上长廊。两侧种植着零星的目光,si寂,灰白,他忽然想起幼时的恶梦:蚁群搬他,他看见牠们地底的巢x,那里有坏掉的甜食、发臭的虫屍,还有即将孵化的卵,密集如分裂迅速的病菌。

幼蚁破卵,开始啖食,离他好近。

他脖子的痒忽然冷却,没了感觉。

这一天是晴天。

sh气和腥味构成他的房间。

五坪大,套房,白砖地浴厕只容许马桶、洗手台和一人待,再多塞几人都像在委屈它。灯管一小截通电不良,淡粉被单铺在单人床上,木书桌摆放另一本手册,是关於「红鸟病」的介绍。

被一种名叫「伊藤螺旋菌」感染所致的传染病,常见传播媒介为红羽属鸟类。二十年前在东亚爆发多起案例,十七年前台湾出现首例境外移入,三个月後发现本土案例。

潜伏期七到二十一天,初次感染会有高烧、心律不整、肌痛及皮肤发痒、口腔溃疡等症状,症状在十到二十天内缓解。

四个月到半年後转为二期,出现骨骼及神经系统方面问题,常见有头痛、关节痛、骨髓炎、部分知觉丧失、肌r0u麻痹、情绪淡漠,持续三到五年,并可能无限次复发。

完全痊癒的机率只有百分之一,百分之八十三的患者停留在二期,剩余百分之十六的病患则会在十到二十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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