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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儿童节这天,高二的江听澜提前跟老师请了个病假,病是假的,他其实一大早就打了辆车往城外跑,目的地是城外小县城的一家儿童福利院。
不过不是领养,是认亲,认一个原本应该在十几年前就死在手术台上的孩子。
那天从病床上醒来,陈晚芝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换胎十月的孩子就这么没了,精神状态一至跌到谷底,变成了个疯女人。那时家里的气氛很糟,江听澜时常见不到父亲,母亲也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只有在稍微清醒的时候才会抱起他,搂得很紧,嘴里不住念叨着弟弟没死,只是被她弄丢了,听澜,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去找找弟弟。
那时江听澜没明白为什么一定要他长大了去找,现在不能去找吗?但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
第二次生育带来的亏损极大消耗了女人的精力,不久后就消逝在了那年冬季。
在母亲的葬礼上来了很多人,无一例外脸上挂着悲恸的表情,而散场后,江听澜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她替代母亲的位置,紧紧站在了沉默的父亲身边。
小孩对于外界的变化很敏感,更别说江听澜这样从小受家庭环境影响早熟的,所以他很快意识到,那个原本就已经支离破碎的家,终于还是塌了。
不久后,家里来了新成员,是那天挽着父亲臂弯的女人,手边牵着个不大的小孩,两三岁的样子,白白嫩嫩的,见了江听澜就会嘴甜叫哥哥。
鸠占鹊巢的坏人。江听澜没作招呼,也没搭理两人。年纪不大的他表达情绪直白,抵触和厌恶都挂在脸上,从不给这娘俩好脸色看,但江威宏偏心,只要看他露出这不懂事的态度就会出言训斥,于是渐渐的,江听澜反倒成了这个家的外来者。
一晃多年,记着母亲叮嘱的江听澜一直在托人找那个可能已经死了的孩子,可许久也没有消息,就在他觉得此事无望的时候,私人侦探寄来一沓照片说,可能找到了。
后来做了亲子鉴定,确认那孩子就是江家的种,江威宏全程知情,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孩子,干脆让江听澜这个亲哥哥去接。
路上,江听澜也没闲着,把人福利院发来的档案又扫了一遍,12岁的小孩,营养不良的样,要不是皮肤白了点,他大概会评价瘦的像只猴,长得不像他爸也不像他妈,非要说的话,可能就那双黑溜溜的眼睛遗传了点妈妈的影子,黑白分明,看着就倔。
往下翻翻还有老师给的评语,都是夸这孩子脑子灵光,安静,不爱说话,每天一闲下来就是看书,不吵也不闹,属于那批最让老师阿姨们省心的乖小孩。
但这种性子混不进孩子堆里,还有几个老师如是道,陈安太孤僻,从来不见他参与其他小孩的玩闹,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光凭老师留的几句话,江听澜也没法分辨是这孩子太安静才不去交朋友,还是交不到朋友才变得孤僻。
不过在大人眼里,这么懂事聪明的小孩总是比较受领养人偏爱的,可事实却与之相反,记录上显示,陈安在五岁的时候被领养过一次,没过四年就被送了回来,在那之后一直在福利院待到现在。
内容已经看了好几遍,江听澜早就熟记于心,他收了手机,转头看向车窗外。
风景慢慢变成了人来人往的早市,显得很吵闹,江让就生活在这里。
江让是母亲在怀孕时就给起好的名字,缘由听上去有点随便。
那时已经知道了怀着的是个弟弟,年幼的江听澜趴在妈妈身边,盯着她鼓起的肚皮看,有些吃味地说,要是弟弟生出来了妈妈是不是就不爱我了。女人哭笑不得,说当然爱呀,我爱澜宝,然后澜宝和我一起来爱小宝。江听澜疑惑,为什么要叫小宝。女人解释说因为弟弟还没有名字,你是大宝,弟弟就是小宝啦。江听澜一听,撇了撇嘴,这么可怜,弟弟居然连个名字都没有,那我就让让他吧。被小孩子特有的逻辑逗笑,女人笑得很开心,低头对着隆起的肚子说那不如就叫让让吧,哥哥说的,以后会让着你。
听到这话,江听澜的目光也跟着妈妈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肚子上,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心里得意又幸福,这里面有个小宝宝,是他的弟弟,名字也是他取的,叫江让。
短暂的回忆结束,江听澜终于勉强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弟生出了点感情,已经到了地,他付完钱下了车。
在接待室里刚坐下不久,福利院的老师就将小孩领了过来,他定了定神,看着那细胳膊细腿的小身板忍不住在心里暗骂,靠,这家福利院他妈的是不是虐待小孩,12岁了才长这么点大。
比起同龄人来说,陈安确实过于瘦小了,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买的了,洗得都泛灰了还穿着,头发也有些长,无端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身上透出点阴郁。
时隔十二年兄弟俩终于碰了面,一边的老师瞧着眼前这高挑帅气的小伙子,和陈安还真看不出几分相像,不过亲子鉴定都做了,总不会是假的。
伸手把背着书包的陈安往江听澜那边推了推,老师笑着说:“安安,这是你哥哥。”示意着小孩礼貌点问个好。
可陈安只看了一眼比他高出很多的少年,便抿着嘴,连头也不愿意抬。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老师赶忙跳出来打圆场,“安安他平时比较安静,不怎么爱说话,但其实是个蛮懂事的小孩的,可能第一次见您比较认生,也不是故意这样的。”
敢情这陈安的安是安静的安,不过江听澜看他这样也不甚在意,只和老师交谈了两句,陈安在一边杵着,像个小木头人。
后来老师走了,接待室里只剩下兄弟两个。
见小孩一直不讲话,江听澜干脆先找了话题开口,“书包重不重,我帮你拿。”
得,话不说一句就算了,还往后退了一步,生怕他把他吃了还是怎么的。
“江让。”
就这么沉默着一直等到小孩抬起头看他,江听澜才继续道,“这是你的新名字,以后就不用‘陈安’这个名字生活了,今晚要跟我回家里住,家里有我,有你爸,还有…一个阿姨和另一个大你一岁的哥哥,转学的事情也给你办好了,等回去适应一阵子家里会送你去新的学校读书。”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要说的,末了他补了句,“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完全不知情就被改了新名字的陈安盯着他,不对,应该叫江让盯着他,看了好一会问:“我的妈妈呢?”
江听澜被问住,眼里像是结了层霜,看着发冷,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他语调寡淡说:“死了。”没去纠正江让的话。
直觉自己问到了什么不该问的,江让偷瞄了几眼他的表情,又把头低了回去,揣在兜里的手动了动。
江听澜还没来得及心烦,一只干巴巴的小手伸到了他面前,掌心里放着一颗透明塑料纸包着的小糖,是那种在小卖店里一块钱能买十个的廉价糖果。
江听澜:“?”
他还没理解江让是想干嘛,小孩脆生生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给你的,六一儿童节快乐。”
实在有些荒谬了,从六岁之后就再也没过过儿童节的江听澜嘴角微微抽搐,半晌才从那只小手里接过糖,说:“谢谢。”
江让跟个小大人似的,一板一眼回道:“不客气。”
大概是因为这个小插曲,江听澜心情很好,直接把江让肩上的包一拎,拉上了那只看似干巴摸着软的小手。
“走了,回家。”
在福利院待着的时候江让其实没受过什么虐待,在他眼里,这里的老师们都对他很好,起码不会因为他挑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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