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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阵迟来的心悸令他打了个冷战,预示着似乎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白湫廉顿时慌乱了起来,他不安地反复摩挲左手手腕一处小小的肉疤,急促地吸纳吐息,试图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紊乱的呼吸刚平稳了一些,他就立马跌跌撞撞冲出巷子辨别位置。
好在周围一切都是熟悉的景象,估摸是程悦命人把自己扔在了家不远处。白湫廉快速扫视一圈,找到回家最近的一条道,迈腿奔跑起来。
千万,千万不要出事啊!白湫廉心急如焚,他奋力地倒腾双腿,他拼尽全力地跑。风在他耳边呼啸,周遭的景物急速更迭,快到化作一道道虚影,可是白湫廉还是不满意,他用力地奔跑,快一些,再快一些吧!
喉咙涌上了血的甜腥味儿,是没好全的伤口裂开了吧?顾不上那么多了!他的心脏急速地砰砰跳动,是供氧不足的后遗症吧?就这样吧!
终于白湫廉眼眶映入了熟悉的老楼,他还没冲刺到楼宇门下,就被警察拦下摔了个狗吃屎。牙齿磕在绵软的舌头上,一下子就涌了满口鲜血,他急匆匆把嘴里的血吐掉,开口就要询问情况。
警车上不断交叠闪烁着的红蓝色的灯与拉得长长看不到头的黄色警戒线,这不详的一切让白湫廉膝盖发软,他努力咬紧因害怕恐慌打颤的牙关,组织一片混沌的头脑与混乱的语言系统,企图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还不切实际抱有一丝幻想,一切都是巧合,只是恰巧是和他们住在同一栋楼的其他人引来了警察。
“小雨!”这是多么倒霉,这是多么不幸!白湫廉仅仅为了平复一下心情而避开阻拦他的警察的视线往后一瞥,就那么凑巧看到了原本被遮挡住了的,但因为挪动了一下脚而暴露在他视线中那道熟悉的身影。
这一天的太阳还苟延残喘地垂在半黑不黑的天幕之上,要落不落。这一点点残忍地光亮足以让白湫廉把面色惨白、神色哀切的夏雨看得一清二楚,也把夏雨正被警察问话的场景尽收眼底。
是一天一夜未合眼而产生的美妙但又残酷的幻觉吗?或者是他已经神经崩溃发疯了,不然他怎么会听见已经离去了的那道熟悉的、令人温暖的声音呢?夏雨不禁苦笑到,才过了一天便思念成疾到产生了幻听吗?如此之早便疯掉后面该怎么为小湫哥哥复仇呢?
“你认识这个三楼的孩子吗?”
白湫廉见夏雨没反应,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卯足力气正准备再大喊一声,猝不及防被面前警察的声音打断。他噎了一下,然后用力地点头,小雨虽然恹恹的,但目光所及之处没什么伤口,还是先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这个孩子的父母在家中吸食过量的毒品昏迷以后,因药物作用不断收缩的胃而涌出来的呕吐物窒息身亡了。”
“什么?”白湫廉张大嘴,眼神呆滞地去看警察一张一合的嘴唇。在说什么?他不理解,他听不懂,“能麻烦您再说一遍吗?”
“唉,才多大的孩子啊,”警察面带怜悯地回头瞧了一眼直挺挺站在那边儿的夏雨一眼,“遭老罪喽,摊上这么一对父母不说,年纪轻轻就没爹没妈了。”
没爹没妈?白湫廉生锈的大脑终于理会了这四个字背后沉甸甸的含义,他手脚并用拖动自己僵硬的四肢,连滚带爬奔向小雨。
别怕,小雨。别怕,我还在啊。白湫廉狼狈地擦弄着不知什么时候糊了一脸的鼻涕眼泪,抽抽噎噎地、悲伤低落地注视着这具矮小羸弱的身体。没人知道,包括小雨的父母,他不大的身躯上有多少道血淋淋的疤痕,他干瘪的心脏上有多少道血迹斑斑的血疤。
夏雨神情冷淡地睨了一眼一旁灰头土脸、嚎啕大哭的白湫廉,哪怕是幻想,小湫哥哥在因为他而悲伤流泪这一事实令他烦躁郁闷的心情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夏雨低垂下眉眼,掩饰住其中充斥令人恐慌的扭曲与兴奋,哪怕是虚假的镜花水月,他也不想让小湫哥哥看到自己这乖戾丑恶的一面。他乖顺地站在白湫廉身边儿,颤巍着伸手接过警察手中已经开了锁的木盒。他激动愉悦到浑身颤抖。
这里面放得该不会是白粉或者一些嫖客的犯罪证据吧,是要让他来再掺和上一脚,让所有罪孽板上钉钉、无处遁逃吗?该死的,全都一起下地狱吧!
夏雨幸灾乐祸地想着,竭力压下嘴角可怖的、不该出现在一个失去双亲可怜孩子脸上的畅意的笑,缓慢揭开虚掩着木盒。
先映入眼帘的不是白色的粉末,也不是一叠叠照片,而是红,令人目眦尽裂的大片大片的红。
一摞摞不算厚的、发黄卷边的钞票被细心整齐地用黄皮筋捆好,每一叠有零有整,红票占了多数,其中一沓上绑着一张小的报纸,上面被清秀的字体大大写着“给夏雨,我爱你”几个大字。写下这六个字的主人像是生怕铅笔写下的字因时间长了模糊看不清,每个字被描了又描,每个字又大又粗,挤满了整张小小的报纸,占满了夏雨整个小小的眼球。
夏雨粗暴地去拽那张报纸,绑着钱的年长的皮筋不堪重负因这大力断裂。这报纸甫一到他手心里,就张大嘴狠狠咬住了他的掌心,势必要在他身上要下一块肉来吞噬殆尽。
夏雨心一跳,手因这突如其来的剧痛松开了木盒。木盒咔哒一声碎裂在地,其中的红彤彤的钱飞了漫天,连带着夏雨甩开的那张撕咬他手掌的恶毒的纸。
他身上长年累月留下的深深浅浅的疤痕开始发痒,似有万蚁噬骨。
滚,都滚开!夏雨又气又恼,用力地反复撕挠裸露在外的皮肤。他的指甲有些时日没修剪,已经长了些了,轻而易举就在已经伤痕累累的皮肉上留下了血痕。
恶心,太恶心了!这个恶毒的女人仅仅凭着几张废纸就想不费吹灰之力填平在他身上留下来的纵横交错的沟沟壑壑吗?该死,去死!他不稀罕这附骨之疽一般迟来的怜悯!
突然,不断发狂自毁的自己被什么桎梏,这是一道温热柔软的枷锁。是谁拥抱了他吗?在这飓风的风眼之中,有哪个蠢货愿意不顾自身安危去救一个下水道里的脏老鼠呢?
大概是有的吧。夏雨猛地惊醒,疯狂地扭动头颅,去寻找那道纤细高大的幻影。
不要消失,至少在这个时候,陪在脏兮兮的、下贱恶心的自己身边。
白湫廉的衣服很少,因为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衣服大头便是夏季、秋季校服,各两套,一套穿一套换洗。
就算这地势处的太南边儿,但有时冬天湿冷的寒气也会钻人骨髓,所以再有就是一件朴素的纯黑鹅绒羽绒服。
这羽绒服有些年头了,是白湫廉从以前家里头带出来的。他年纪本来就不大,按理说是一天一个样儿,过了这么多年应是早就穿不下了,还好自一个人出来闯荡后少有吃饱饭的时候,这让他发育迟缓,15岁了和同龄人比起来也是又瘦又小,羽绒服穿到现在没太紧,也就是让他手腕儿露出来一截儿,无伤大雅。
白湫廉倒是有蛮多半袖,花花绿绿的,印满了大大的字与电话号码。家里头原本就穷,又多添了一张嘴,夏雨人才不大一点儿,再狼心狗肺也不能让这么小一个孩子跟着自己这么个糙人一块儿饿肚子。
于是白湫廉便自觉承担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一到周末就去大街小巷的找活儿干工。发发传单可以白拿一件儿人店里头用来宣传的半袖,去健身房给人家拖地擦窗又可以再拿一件儿。积少成多,衣柜里头不知不觉就堆满了这些为了引人注目故意选择鲜艳色彩的廉价半袖。
白湫廉不拘小节,没有青春期少年该有的矫情虚荣,逢了周末就开开心心地套上一件五颜六色的半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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