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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摇头:“老毛病了,费那个钱干什么……”
“去看看,”赵麦林故作严肃,吓唬她:“要是有别的毛病,到时候花的钱更多。”
山坳里雾气还没怎么消,隐隐可见天边薄薄绣的一层金光,到了正午,院子里才被阳光完全照开,晨露慢慢在熙风中化去了。
苗云飞还躲在山头不愿出来,外婆忙着纳鞋底。至于赵麦林,早上吐了那么一通,早饭是没吃下去。这会儿早就饿了,在厨房里翻了翻,做饭他是不行,煮个面还是可以的……
“靠!”
赵麦林坐在灶台前,忍不住爆了声粗。
外婆惊恐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过来:“麦崽,你把我厨房点了?”
乌烟瘴气里,一个身影迅速冲了进来,两个人在浓烟里对望了一会儿,赵麦林尴尬道:“呃,这柴点不燃。”
苗云飞没去看地上那堆弄得横七竖八的黑煤碳枝,毫无预警地,直接拉过赵麦林的手,问:“烧着没?”
赵麦林被他这种没有分寸感的行为弄得有些不适,把手扭了回来,“没,我再弄弄,苗哥你忙你的。”
春婶也在一旁,诶呀一声,“小林,这些活儿我来干就可以了,你弄要把身上弄脏的!”
赵麦林讪讪道:“我以为弄这个挺简单的……”
“没做过的事不要随便碰,”苗云飞皱着眉,顶在春婶前面开口,“你让开,我来做。”
赵麦林怔了怔,活了二十多年,他还是头一回被人用这种冷硬的口气指使,还是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的,怎么着,看不起他?顿时气性也有点儿上来了,他又不是什么软柿子,谁都能来管教他一嘴。
“可以,我确实是没做过这些事。”赵麦林笑了,语气却淡下来,“你做吧。”
他在旁边的水池洗干净身上的灰,没再往灶台旁看一眼,出去了。
赵麦林出了院门,一路从门前草坪走到了湾口。他踢飞一块石子儿,心里的烦躁怎么也压不下去,其实出来的时候他就后悔了,他根本用不着生气——不就是不会生火么,他苗云飞难道一生下来就会生火?居然还真被苗云飞一两句话刺得丢失理智了。
一辆三轮轰隆隆驶过,赵麦林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拦车:“唉,叔!”
中年男人瞅着他:“干啥?”
“你去哪?”
“镇上!”
赵麦林跳上车,“带我一程呗。”
……
到了镇子上,赵麦林掏出二十块钱给三轮车大叔,大叔摆了摆手,一轰油门,“嗨,多大的事儿!”
“……”赵麦林心道奇了怪了,这什么世道,一个两个的连钱都不稀罕了?
没带钥匙,镇上的房子他是暂时进不去的。赵麦林找了个地方解决了午饭,外婆有苗云飞照看着,他倒不是很担心。吃过饭,赵麦林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路过一家发廊,他驻足片刻,推门走了进去。
镇上可没有染着黄毛青毛的高端tony,小店面里只有一个胖乎乎的女人,操着剪刀咔得飞快,听见推门声,朝他瞟了一眼:“洗剪吹一律5块不讲价噢。”
赵麦林等了一会儿,终于轮到他,躺在洗头椅上,师傅搓着他的头发,问:“漂过又染回来的?”
赵麦林点点头。
师傅说:“那我给你剪短一点儿,免得以后掉色了不好看。”
赵麦林闭着眼睛,讨价还价:“给我剪个跟金城武一样的发型行不行?就《重庆森林》里面那个。不然梁朝伟的那种也行。”
师傅噢一声,“我尽量。”
赵麦林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师傅询问,不禁有点怀疑:“你知道什么样?”
女人忍俊不禁:“哟,你别说,我还真看过那部电影,陪我女儿看的。”
“那你剪吧。”赵麦林心落回肚子里,又把眼睛闭上了。
半个钟头后,赵麦林看着镜子里的人,差点认不出来,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短发的自己了,额头扫下来的碎发黑黑亮亮,虽然剪出来的造型跟金城武没多少相似度,人看起来是要清爽精神不少。
赵麦林正欣赏着,兜里手机滴零零响起来,把赵麦林呆在山里,一颗即将要返璞归真的心瞬间拉回了现实,对哦,他这是在镇子上,手机有信号了。
他接了,梁崇文温和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麦林,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前几天手机没信号呢,”赵麦林听着他比平常要虚弱不少的声音,“哥,你生病了?”
梁崇文压着嗓子咳了几声,好像才顺过气来,慢慢说:“……前几天市里突然降温,中招感冒了。”
“哦……”赵麦林心头掠过一丝狐疑,不放心地问:“没别的什么吧?”
“没有,”梁崇文笑着说,突然又转到另一个话题,“在家里一切都好?”
赵麦林在路边看到一个烤红薯的摊子,给老板比划了一下,接过两个付好钱。一边肩膀夹着电话,解放两只手剥红薯皮:“就那样吧,闲下来不少,你跟二哥最近怎么样?”
那边突然起了一阵不小的躁动,隐隐还有争执的声音,赵麦林还听到了高理在说话,被梁崇文压下去了,接着才跟赵麦林回话:“都挺好的,高理盘了我们楼下那个台球厅,现在自己当老板,蛮威风的,你要是哪天回市里了,让你二哥教你两招。”
赵麦林呵了一声,“二哥还有这本事呢。”
“那可不。”
下午的街道上有些冷清,赵麦林迎着风咬了口红薯,一口薯瓤烫得他舌头直吸,跟梁崇文聊天从来都是轻松又快活的,赵麦林想到高理穿着黑皮夹克趴在台球桌上像模像样敲球杆的样子,顿时一阵好乐,没怎么看路,跟一个人迎面撞上。
赵麦林两个红薯骨碌碌滚在了地上,但他没顾得上捡,盯着眼前的人,说:“大哥,我先挂了,有点事。”
他看着苗云飞蹲下去拾起地上他的红薯,话在嘴里憋了一会儿,才问:“你怎么来了?”
苗云飞把红薯拍了拍递给他,垂着眼睛没说话。
赵麦林看了一眼被自己咬了一半的烤红薯,上面沾了灰,没法吃了。他把另一个递给苗云飞,“吃。”
苗云飞像蒙了阴霾的脸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终于浮现一点神采,“给我的?”
赵麦林笑嘻嘻道:“捡到的东西,见者有份。”
苗云飞把红薯包在手心里,表情还是愣愣的。
赵麦林只好说:“你帮我这么多忙,什么好处都不要,请你吃个红薯还不行吗?”
苗云飞抬起头,总是沉默的眼睛这会儿谨慎却又直白地在赵麦林新剪的头发上停留,然后是眉毛,眼睛,鼻子……最后停在赵麦林的嘴巴。那目光里有一种隐秘而压抑的灼热,让赵麦林有些不自在,却也不至于不舒服。
他终于想起来今天自己跑出来真正的原因了。
那时的苗云飞上前来拽他的手,问他有没有烧到自己,那种下意识怜惜的表情,把他当成脆弱的小孩子来对待的举动,都令赵麦林心中生出无缘由的恐慌,他不是生气了,而是不敢直视苗云飞的眼睛。所以他逃了。
赵麦林深吸一口气,面对和之前差不多的场景心烦意乱,禁不住又问了一遍:“你来干什么?”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然而直觉告诉他,要是这么问了,面前这头倔驴说不定更不肯说了。
苗云飞的头低下去,这回换成他逃避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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