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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湘莲自身亦是个寻花问柳的,是而薛蟠相邀,他也未曾拒绝,便同薛蟠前去吃酒,但见屋里头除了伺候的筠儿,还有几个唱小曲的小厮优伶的。柳湘莲脸色又冷下来,只觉薛蟠拿戏子调戏他,却又无实证,不便发作。

薛蟠不知湘莲心思,一入屋子便迷了眼睛,这儿搂着筠儿亲亲,那儿捧着娇儿摸摸,又叫他们唱曲作陪。

一人唱道:

朦胧月影,黯淡花阴,独立等多时。

只恐冤家误约,又怕他、侧近人知。

千回作念,万般思忆,心下暗猜疑。

蓦地偷来厮见,抱着郎、语颤声低。

轻移莲步,暗褪罗裳,携手过廊西。

已是更阑人静,粉郎恣意怜伊。

霎时云雨,半晌欢娱,依旧两分飞。

去也回眸告道,待等奴、兜上鞋儿。

薛蟠直着脖子叫:“不好不好!这曲儿太伤,倒没有柳兄弟当日唱的那出来得好听,且换一首再唱!”

于是又唱: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

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薛蟠又说:“不好不好,这个太雅。我却听不懂,怎么叫你们唱个曲儿都不尽兴?”

那妓女筠儿是个机灵的,便斟杯酒来敬薛蟠:“薛大爷说我们唱得不好,又说唱得太雅,如今再叫我们唱,却不敢唱了。”薛蟠借着筠儿纤手喝酒,乐道:“你们若听过我这柳兄弟唱的那出《惊梦》,便知都是班门弄斧了!”

他言里言外尽拿柳湘莲作戏子取乐,湘莲听得恼怒,只是一言不发,暂且忍耐。

突然薛蟠又拍起手来,叫起一个小厮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小厮怯弱弱道:“茜儿。”薛蟠道:“不好不好,这名字忒难听,薛大爷今日给你改了名儿,便叫‘怜儿’最恰。”原来那小厮眉清目秀,竟有两分湘莲之态,柳湘莲只觉薛蟠是拿自己取乐,又听薛蟠问怜儿会不会唱曲,得了应答便叫怜儿唱一曲《醉春风》来。那怜儿惶惶睨了湘莲一眼,又不敢推辞,樱口轻启,唱道: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含情。

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忒颠犯。

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薛蟠大喜:“妙!妙!唱得极好!”便把怜儿捧过来与他亲嘴。原来这些年来薛蟠本性未改,倒愈发变本加厉,不论男女,凡是相中便要沾手一弄。柳湘莲本就恼他轻薄,如今见薛蟠倒把怜儿弄上了手,怒从心生,一下子站起,惊得薛蟠酒醒半分,湘莲冷哼一声,乜瞪薛蟠一眼,拿剑便走。薛蟠不知所以,还在后头叫道:“柳兄弟怎么这就走了?若是没有个合心的,便再叫他们送两个好孩子来。”柳湘莲推门前冷道:“不必了,你薛大爷的好心,我可受用不起,这就告辞了。”于是推门而出,甩了薛蟠。薛蟠只道柳湘莲脾性古怪,不与他计较,自个儿与筠儿怜儿取乐,一夜春宵卿卿,至日方归。

柳湘莲虽拔腿走了,心中却仍有怒气,又想一走了之,又不欲多惹闲事,恨及当日答允薛蟠同行,如今倒要跟这么个呆子别扭僵持。他虽爱串戏,可骨子里清高傲慢,但凡敢有人拿他比作优伶取乐的,哪个不是吃过苦头?偏薛蟠是个呆性,吃一堑不长一智,喝起酒来更是胡话连篇,又是说他们唱得不如湘莲好,又给人改名叫“怜儿”的,当柳湘莲耳聋眼瞎,听不出那是取自他的“莲”字么?柳湘莲独坐房中,心中窝气,憋了一夜终于听得薛蟠回来动静,便要找他算账,再叫他吃一回黑水泽。哪里想薛蟠在妙香院胡混一夜,酒意未醒,被小厮搀扶进来,一见柳湘莲,还以为自己尚在妙香院,跌跌撞撞便笑:“怜儿原来在此等我!”又要伸手去轻薄湘莲。

柳湘莲大怒,要打薛蟠,又顾及下人在场不好发作,眼珠一转,又生一计,笑道:“薛兄弟醉了,我扶他进去休息,你们便在外头守着就是。”于是把人接了过来,扶回屋里。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却说因薛蟠言语轻薄,柳湘莲心存怨恨,定要作弄他一回以作报复。奈何上回揍了薛蟠一番已是侥幸,这回再打怕是不能善了,又因薛蟠是个不记打的,折了肋条都能忘了教训,故而打了他也只叫他装乖两日,并不能治本。于是柳湘莲计从心来,叫跟着薛蟠的人都在外头守着,自己扶着薛蟠进去。那些人本就目睹薛蟠与湘莲交好,也不多疑,由柳湘莲将人带了去。

薛蟠喝得醉醉醺醺,哪里知晓自己身在何处,两眼发花,就瞧见一貌美郎君与他独处室内,贼眼儿一瞧,倒有几分小柳儿之色,于是淫兴陡生,竟趁着酒意扑上来要与柳湘莲亲嘴。柳湘莲本就厌他,如今酒气扑人,更是憎恶,一脚将薛蟠踹在床上,踩中薛蟠心窝处,厉声喝道:“放大你的狗眼瞧瞧我是谁!”薛蟠此刻脑子被酒昏得迷迷瞪瞪,两眼都花花似雾,哪看得清湘莲样貌,只摸着柳湘莲的脚笑:“我知道,你是小怜儿!”“小柳儿”尚且不够,还叫起“小莲儿”了,柳湘莲大怒,誓要给薛蟠一个教训,于是略一思索,将薛蟠腰间带子解下,将薛蟠捆成一个王八。薛蟠口里还叫:“小怜儿何必如此心急,昨儿夜里哥哥还肏了你屁股两回,现儿又问哥哥要鸡巴来肏了?”污言秽语不忍入耳。柳湘莲将薛蟠死死捆住,又一壶茶水浇在薛蟠头上,将一醉酒王八浇醒三分:“现在可看清我是谁了?”薛蟠被温凉茶水一浇,打了个寒战,绿豆似的王八眼儿定睛一瞧,不是柳湘莲是谁?他惑叫起来:“好兄弟,你怎么又捆了我来?”他酒意糊涂,还当自己与柳湘莲井水不犯河水。

柳湘莲存心叫薛蟠记住教训,既然打不了,便用些别的法子,叫薛蟠不仅向他磕头认罪,还要从此长足记性,再不敢冒犯他:“既认清了我,你且说说我是谁?”头些年才来过一遭,怎么今儿又来?薛蟠稀里糊涂,又惧湘莲威势,讨饶道:“你是好哥哥,好老爷!”柳湘莲被薛蟠这副没骨头的窝囊模样气笑,手中一鞭抽在薛蟠身上,那鞭子是赶马用的马鞭,人哪里比得上马儿皮糙肉厚,尤其薛蟠更是享乐惯了的,一点油皮都未破过,也就糟了柳湘莲才受了一回毒打,于是一鞭下去,顿时皮开肉绽,痛叫起来。门外的人听见薛蟠呼痛,大惊,问道:“薛大爷,可是出了什么事?”薛蟠自知丢人,面如猪肝,吼道:“关你们屄事,有多远滚多远,不过是我与柳兄弟拌嘴几句罢了!”于是将人都赶了出去。

柳湘莲托着马鞭笑道:“你倒识趣。”用马鞭托起薛蟠下巴,面露厌恶:“既如此,上回打你一回,竟还不记得教训,还敢将我当优伶取乐。”薛蟠才知柳湘莲气因,叫苦不迭:“好兄弟,不不不,好老爷,兄弟我纯是无心之言,断没有不敬您的意思!那个,那个小怜儿……”他又觉自己说错话,连忙打住,匆忙哀求:“是我喝多了说昏话,惹了老爷不快,以后一定不敢了,请老爷饶了我吧!”柳湘莲冷笑:“上回你也一口一个老爷,可见口惠而心不诚,不能算数。”薛蟠只恨自己酒后失言,胡言乱语倒惹了一身麻烦,又惧湘莲拳脚,哭求道:“好老爷,你要拿我怎样都行,只求别像上回那样,实在受不住呢。”柳湘莲本也不欲再揍他一回,心想这厮好了伤疤忘了疼,非得想个刁钻法子整治一番才行,于是冷笑说道:“你既求饶,倒也不是不能通融,只是你这畜生太过可恶,不好好教训一顿,下次必定再犯,也难出我心头恶气。”薛蟠听柳湘莲一言便知自己今日难逃,果然湘莲又是一鞭抽在薛蟠身上,薛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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