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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

他不知道,这种以反问来应对质问的方法,是一种十分有效的控制人心的手段。他不知道,所以他轻易地就顺着林政言的思路去考虑这个问题的答案。

于是他想着他身后的这个人,想着对方说出口的我喜欢你,想着过去的细枝末节,然后他想,自己真的就一点也不相信吗?从小到大,虽然林政言总是没事就找机会欺负自己,但也只有林政言才会事无巨细地照顾自己。十二岁那年,他离家出走的那天,只有林政言会察觉到他将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逃课出来花整整一天时间到处找他,直到真正找到他。就连每次做爱,林政言也从来不曾弄疼他。这其实是没有那么容易做到的,反正他之前和女生做的时候,稍有不顺心,还是蛮经常被性格直爽的学姐嘲弄上几句的。

——可能,我只是觉得,我不配,不配被任何人所喜欢。

他想起那场没能看成的电影,他用了整整两天时间来期待林政言或许不过是随口说出的一句话,以寻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体验了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每一个瞬间。

这份痛苦太过真实了,比林政言口中的喜欢,要真实太多了。

——因为我知道你的喜欢,还是无法满足我。我疯狂地需要你,并且只需要你,可你却并非如此。所以,你迟早都会厌倦我的。最终的结局,不是我耗尽了你的爱,就是你倾空了我的灵魂,彼此折磨到那个时候,难道会比现在更好吗?

“有时候,想让一段关系长久,你需要假装自己不那么爱对方。”

他相信母亲说出口的这句话,如果没有任何保留地表现出深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些,全部的不可理喻的蛮横的爱的话,如果肆无忌惮地展露出那些歇斯底里的沉重的足以令一切失衡的爱的话,这段感情离结束也就不远了。

尽管就算不这样做,这段关系也迟早都会结束。

他的母亲从来就不会像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一样撒娇哭闹,也绝不会无止尽地要求金钱和陪伴,她是一个多么完美而理想的漂亮妻子。可是他那有钱的父亲依然想要其他女人,依然不知疲倦地想要寻求所谓的真爱,他相信林政言也终将如此,因为对方终究会逐渐察觉到那种不真实感。

——可即便如此,大概也比让你看到那个真实而失控的我,误以为你可以改变我,结果却只是由我亲手毁掉你,又毁掉自己要来得好。

就让他一个人怀抱着这样的爱,绝望地活下去吧,他早就决定好了。

谁教他天生就是这样一个如此失败的瑕疵品呢?永远也学不会像骆宸那样,从容得体地言行,游刃有余地进退。所以啊,他深知他早就输了,绝对不会赢。

林政言没有什么错,只是永远也无法回应他所期待的爱。他所期待的爱,所单方面给予的爱,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承受之重。是的,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也包括他自己。

在他反问萧逸以后,对方垂着眼睛,不再说话了。

将花洒关上,放回原位,把少年裹着浴巾从浴缸里抱起来,走到沙发上放下对方。他没有去问他的回答,也没有问他喜不喜爱自己,他天真的恋人大约不会爱人,这也没有关系。

“——和我交往。”

因为他不是在征询萧逸的意见,他只是单方面地作出了宣告,就像萧逸之前对他所做的那样。

他心中阴郁的怒火正在灼烧一切,可惜对方还没有半点察觉,他依然保持着惊人的冷静,冷静的程度甚至比以往更甚。此时此刻支撑他的,不再是那些隐秘而美好的祈望,而是一种更为现实更为丑陋,却也更为可靠的东西。

林政言任少年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发呆,他太了解萧逸了,对方从小时候就一直如此。每当想要逃避问题的时候,就抽离自我,躲在谁也触摸不到的地方。

他曾经纵容他这么做,但如今看来,那是再错误不过的决定了。林政言走回卧室,将弄脏了的床单被套拆起来扔进洗衣机里。衣柜的镜子上留下了难看的精斑,他从里面取出新的床单被套,甩开铺在床上。然后林政言弯腰从地上一片狼藉的衣物里找到钥匙,他手上拿着那串钥匙走回客厅,冰冷而无机质的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带着微妙的令人不安的意味。

林政言从钥匙串里取下房间钥匙,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他将剩下的钥匙扔给萧逸,语气平淡地说:“如果下次你再换门锁,我会直接找人撬开它。”

萧逸的眼神微动,游移的眸光看向落在脚踝边的那串钥匙,好像在看一个前所未见的陌生东西。

他俯身伸手捏过少年的下颔,逼他直视自己,过分平静地说:“听见了吗?”

对方缓慢地眨动了眼睫,尽管面上仍显得十分茫然,但已经本能地对林政言的话作出了回应,乖巧地点了点头。因而,这种承诺并不能令林政言信服,他睐起眼眸,危险地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在对方的耳边轻柔而暧昧地吐息。

“但我希望没有下一次。”洒在耳廓的气息温柔而撩人,吐露的话语却残酷而恐怖,“如果你不想跟我一刀两断,再也见不到我的话。”

林政言很快察觉到,在这句言语的影响下,纤弱的少年全身都在瑟瑟发颤,整个人岌岌可危,犹若摇摇欲坠的美丽易碎品。而这也不过是,意料之中的反应。

单纯的想象就足以令对方深陷难以自拔的痛苦之中,他本不想这么做,不想利用这种弱点,可是,又为什么不呢?他握有扼住对方命脉的关键,也拥有囚住对方脚踝的锁链。对方若是天空中放飞的风筝,他就是掌有那条线的人,为什么他要眼睁睁地眺望对方,任他游荡在万丈高空,而不是拽紧手中仅有的一切,要他跌落深渊呢?

他本来就是一个恶劣到无可救药的人。

少年在停不下来的颤抖中发出了微弱的似是抽泣般的呻吟声,尽管他的眼角已经被逼得泛红,却还是没有真的哭出来。此时此刻的对方仅仅是无助而渴求般地直直望着林政言,那不断翕张的唇瓣间正低声而含混地说着杂乱无章的话语。

林政言花了一番工夫,才终于听清楚萧逸说的是什么。

他在问,“为什么?”,少年颠来倒去地反复说着这一句话,好像他已用尽了人生最大限度的努力,却也只能够作出这样的抵抗了,以受害者的无辜姿态来抵抗痛苦,抵抗恐惧,抵抗来自真实世界的恶意。

“从初中你从我家搬走的那时候起,你就做好了打算,对吗?准备与我一直保持恰当的距离,不近也不远……”屈起的指节顶住了少年的喉骨,林政言故意勉强他,高高抬起他的下颔,不让他避开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我尊重你的决定。可显然你并不尊重我,你没能忍住,对吗?在擅自跨越了之前设下的界线以后,现在又后悔了?还一厢情愿地认为可以与我继续相安无事下去么?——你想要重复过去?”

即便说出了这么长的一段话语,林政言依然口吻淡漠,言语间思路清晰,条理分明,在质问的时候甚至还带着一种讥诮的语气含笑轻问,令人感到格外可怕。

“萧逸,你真觉得我会事事都让你如愿以偿吗?”

林政言微微偏过头,唇边勾着笑的弧度,疑惑而诚恳地对眼前的少年发问。林政言的长相或许并不如萧逸和骆宸出色,但对方却是那种在人群里很出众的人,他不必刻意表现出气势,就足以拥有压倒性的存在感了。更别说,对方现下好整以暇地和人算账,言行举止里都是暗潮汹涌的模样,这无疑很能激起人的求生欲。

绝不能被这样的家伙牵着走,对危险的本能预感在萧逸的脑海里响铃大作,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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