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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像倒莽将埋苦儿

谢怜道:“马上叫他来。”

风信併拢右手食中二指,抵住太阳穴,与慕情通灵去了。那边,戚容啐道:“原来是永安那旮旯跑来的,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穷就能抢神仙的钱了?”

郎英道:“那我不抢了。我现在拜你们供的这个神仙,我给他跪地磕头,求他给我钱救我家乡人的命,他会救我们吗?”

戚容噎了一下,心里嘀咕如果说会,这人该不会就顺杆往上爬理直气壮抱着钱跑了吧?于是道:“太子殿下是神仙了,神仙都忙得要死,你们这种刁民谁有空理!”

闻言,郎英缓缓点头,道:“我想也是不会理的。我们也不是没拜过求过,不是根本没用吗?该死的还是会死。”

谢怜心中一震,一名道人喝道:“你这人,在神殿里说这样不敬的话,不怕天人降罪吗!”

郎英却道:“无所谓了。降罪就降罪。已经不怕他不救了,还怕他降罪吗?”

戚容一挥手,一群等候多时的侍从一拥而上,围着那青年拳打脚踢。风信在里面见缝插针,化去他们拳脚的力度,是以郎英虽然看似被按着暴打,却是一脸茫然,不闪不避,只偶尔抬手护一下自己背上的行囊。戚容则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抖腿,道:“打,给本王狠狠地打!”真是一副十足的恶人做派。听到他的自称,郎英蓦地抬头道:“你是王?什么王?你住在皇宫吗?你能见到国主吗?”

戚容随口喷道:“我是你爷爷!你还指望着见国主陛下呢?陛下日理万机,谁有空理你。”

郎英扭着脖子,执拗地问道:“为什么没空理我?神仙没空理我,陛下也没空理我,那到底谁有空理我?我究竟该去找谁?国主知道永安那边死了很多人吗?皇城的人知道吗?知道的话,为什么还宁可把钱丢水里也不愿意给我们?”

戚容嘿嘿冷笑道:“我们的钱,爱怎么花怎么花,就是丢去打水漂也不干别人屁事,凭什么要分给你们?你穷你有理?”

这话虽然也有一定道理,但在此时说,真的不太合适。谢怜正要想个办法封了戚容的嘴,正在此时,一名黑衫少年从殿后匆匆转出,道:“殿下何事召我?”

谢怜招手道:“慕情你快来。你这些日子收到的祈愿里,可有听到永安旱灾的消息?”

慕情也是一怔,道:“没有听说。”

风信百忙之中脱口道:“怎么会没有?那边的难民都逃灾逃到这里来了!”

他语气太过笃定,弄得慕情脸色有点僵,生硬地道:“我说的是实话,的确没有。你意思莫非是我故意知情不报?那你有没有收到?如果真有永安人祈求去旱,太子殿是单月我当值,双月你当值,总不至于所有旱灾相关的祈福都集聚在单月,你一点儿也不知情。”

风信一愣,想想的确是这么个理,道:“我没说你是故意的。你想太多。”

听他们似乎又要起口角,谢怜头痛地比了个“暂停”手势,道:“好了,风信不是这个意思。都立刻打住。”

二人当即住口不争。恰好戚容终于看手下殴打郎英看腻了,拿了个小袋子把瓜子壳装了,道:“把这盗窃的贼人拖去大牢关了。”众侍从道:“遵命!”几人架起郎英。谢怜道:“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吧,把这人救下,我再好好问他永安的事。”

慕情缓和了颜色,谨慎地道:“殿下想怎么解决?你不可随意显灵的。”

飞升之后,谢怜十分不能理解的一个规矩,就是这个。神官说是要济苍生,却偏偏要端着架子,凌驾于众生之上,不可随意显灵,使至他时常束手束脚,十分烦恼。好在谢怜也有不少对策,他不假思索,头也不回,出手一推。前方人等觉察地上影子隐隐晃动,疑惑地转身。下一刻,戚容便惨叫了起来:“太子表哥——”

谢怜这一把,竟是将自己的神像给推倒了!

那仗剑执花、温文俊美的黄金像将倾不倾,缓缓向一边歪去。戚容一脸彷佛见到亲娘上吊踢凳子的肝胆俱裂,完全顾不得郎英了,狂奔过去死死抱住那神像大腿,顽强地顶着,撕心裂肺地道:“你们这群废物都在等什么!快帮我扶住他!别让太子表哥倒了!!他不能倒啊!!!”

他撕心裂肺,谢怜却神色泰然自若地与他擦身而过,迈出了太子殿,风信和慕情简直脸都裂了。半晌,风信才道:“殿下!那可是你的神像!”

倒像这种事,兆头不好,多多少少会有点忌讳。这样自己推了自己神像一把的神官,可真是闻所未闻,三界奇葩。谢怜道:“一大坨金子而已。不这样他们的注意力才不会被转移。你们去压着那黄金像,别让他们抽出身来,我去会会这个人。”

风信和慕情虽然无语,却只能听命,站到神像旁边,一人伸了一根手指压着神像。他们只需要使出这点力气,便足够了,数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扶不起来,只能勉强僵持,咬牙切齿地道:“……不愧是真金,斤两真足!”

而跌坐在外头的郎英见一群人不再理他,盯着那金光璀璨的神像看了好一会儿,兀自从地上站起,拍拍身上的灰,背着行囊跑出去了。谢怜跟在他身后,等他跑出了好一阵,进了一座郁郁葱葱的树林,四下望望,才在一棵树下坐着休息了。谢怜则躲在树后,随手捏了个诀,化了一个白衣小道的形。

化了形,他上下看看,确定没有破绽,一甩拂尘,正在想如何出现才不突兀,却见郎英蹲到树旁的一个水洼之边,埋头用双手在地上刨起了坑。

“……”

这青年双掌宽大,一掌铲下去,即宽且深,刨起坑来泥土飞扬,彷佛一条精瘦的黑狼狗。谢怜正奇怪他为何忽然挖坑,却见他在裤子上擦了擦泥土,便用手在水洼里舀了一捧水,送到嘴边。

见状,谢怜躲不下去了,连忙走了出去,拦下他的手,从袖里干坤中取了一隻水壶,递给他。

郎英已经含了一口水洼里的水,鼓着腮帮子咽了下去,望着这突然出现的小道士,不奇怪,也不推辞,接过就喝,咕咚咕咚,一口就全都下去了。喝完才道:“多谢。”

既然已经突兀地出现了,谢怜也不讲究什么自然的开场白了。他儘量把拂尘甩得仙风道骨、值得信赖,道:“这位朋友,你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郎英道:“我们从永安城的郎儿湾来,本来是要到皇宫去。现在我改主意了,不去了。”

谢怜一怔,道:“我们?”

郎英点了点头,道:“我们。我,和我儿子。”

谢怜越发糊涂,心里却微微泛起一层寒意。只见郎英把背上行囊解下来,打了开来,道:“我儿子。”

他背上行囊里裹着的,居然是一个小儿的尸体!!!

那幼儿身形极小,看来不过两三岁,面色发黄,脸颊下凹,脑门贴着几根稀稀拉拉发黄的细毛,还长着一些痱子。小脸蛋憋成一个奇怪的表情,看起来要哭不哭的,难受极了。眼睛已经闭上了,嘴却是张着的,但是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谢怜瞳孔骤然缩小,心神大震,说不出话来。难怪他一直感觉这青年有股神气不对劲。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就是觉得不似常人。说话、做事,彷佛完全不考虑后果,横衝直撞,不顾头尾。现在看来,这个人,哪还有什么后果还需要考虑的?

郎英给他看完了儿子,又把孩子裹了回去,仔仔细细掖好了边角。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动作,谢怜心中一阵难受。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孩子的尸体,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儿子是怎么死的?”

郎英背好了行囊,茫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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