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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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数,对面就轻飘飘地答了你一句:“好。”
好什么好!
韩非此前花大价钱在黑市上买了机关鸟,鬼谷的机关兽罕有,就是这样重金求购了,买到的也不过一堆残破的零件,还是他动用了一点老师的人脉,才求到了墨家门内的高人着手修理,其间费的心思与财力自不必多言。
可眼下所有这些却都好像是拳头砸在一团棉花上,软绵绵没有了发力点。
不过也不能说全然没有收获。韩非想起信尾的落款,“卫庄”想来是对方的名字,很可能还是真名,毕竟那么多年来,也没听说过这位独来独往的鬼谷传人有什么化名,要是有意隐瞒,在信里不提就是了,实在没必要专程现编一个。
卫庄,韩非在心头将这个名字颠来倒去回味了几番,虽然暂时没看出名字背后是否有什么深意,却也不失为一个朗朗上口的好名字。
这时的韩非全然没有意识到,要是名为“卫庄”的换一个人,他恐怕只觉得这二字平平无奇。
晨间的薄雾尚未散去,韩非驾马穿过林间,看见前方石阶的尽头隐隐有个黑色的身影。
他的心跳略有些加速,隔着晨雾看不清对方到底何等模样,握着马缰的手紧了紧,掌心里竟已起了一层薄汗。
不一会的功夫,两人的距离更近了,那是个身量颇高的男人,莫约比他还高了半个脑袋,一身黑衣,头上戴了顶乌纱的帷帽,看不到其下的面容。
果然。
见到对方头戴帷帽的样子,韩非出乎意料地又有些放松了下来。
他来时就猜到莫约会是这样,否则他一个无名晚辈就这么轻易地见到了对方的真容,岂不是显得道上那些声称“没人见过鬼谷传人中另一位相貌”的杀手刺客们太过无能?
黑衣剑客早听到马蹄声,抬头望了韩非一眼,语气平平道:“你就是这次的委托人?”
韩非见到他帷帽下露出的一段银发,不知怎的,有是一阵说不上是亢奋还是紧张的心悸,故作镇定地翻身下了马,拱手道:“正是。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韩非候了一阵,却没等到对方的回答,好在他脸皮够厚,倒也不算十分尴尬,年少成名的鬼谷传人么,有些脾性在身上也是正常,韩非这么自我宽慰。
只是有一点,韩非本打算在对方自报姓名后,顺势称上一句“兄台”。
可惜了。
卫庄全然无视了韩非的问题,泰然自若道:“已经半炷香过去了。”
韩非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委托金的事——这位鬼谷传人行凶的收费也古怪,不是按人头,或是行刺对象的身份地位,只单单算统共用的时辰。
韩非到底没去解释,原本就是你的回信里只写了个“好”,我俩根本没约上时间,赔笑说:“失礼,叫阁下久候了。”
卫庄半点不同他客套,点了个头,直奔主题:“要杀的是什么人?”
韩非发誓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行刺是到了人家门口再问“要杀的是谁”的,但凡换个人来,他只怕这就骑马走了,可看在对方是大名鼎鼎的鬼谷传人的份上……
韩非微笑了一下,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实不相瞒,这处山岗的顶端就是廉颇将军的私宅所在,除却带兵作战,廉颇将军还有个小爱好——”
他恰到好处地顿了一下,却没见眼前的黑衣剑客有任何波澜,哪怕只是一点好奇的意思,只好干巴巴地把话说了下去:“便是钻研傀儡术,不是南方百越的以人炼偶,真说起来,有点机关木偶的意思。我这次请到阁下,是想让阁下替我扫清从这儿到山庄的傀儡。”
卫庄听完他这番话,没说什么,只是扫视了一周四下的环境。
韩非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实有些打鼓,他之所以没在】
韩非手上的马缰已被汗水浸湿,四面八方都有什么东西飞速靠近过来的沙沙声,他的眼睛一时不知到底看向哪里,回过神来,目光已下意识地落在了前方的卫庄身上。
韩非这回找到鬼谷传人,多少抱了点“试试”的成分,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打算这么早暴露自己的身份。
每回的委托信里虽有落款,却是个假名。
那时他只怕韩姓太过昭着,叫人一眼看出来路,就将韩字的左半边抹了,成了一个韦字,一不做二不休,又在名上多加了两笔,最后写到信上的名字,就成了个“韦菲”。
今日来时,更是换了身平平无奇的行头,顺带将身上所有可能显示身份的饰物都取下了。
眼下看来,这么做的好处与坏处都很明显——好的是即便是鬼谷传人,也不能立马得知他究竟什么来头;坏的是要是他今天交代在这里,有好心人想为他立个墓碑都难。
“要是我死了,”韩非高声道,“阁下这回的报酬就没处找人结了!”
然而无人回答。确切说,卫庄甚至没有动。
韩非看着他的背影,一颗心砰砰乱跳,眼前的黑衣剑客一手压着剑柄,整个人仿佛静止一般,唯有帽檐下的黑纱轻轻随风飘动。
这时,就算是不会武功的韩非也能看到四下的机关傀儡的,那傀儡比真人还要高大,足有十尺,这样庞大的个头,动起来却丝毫不减迅速,韩非刚看清它们的长相,下一刻眼看就抵达了两人身边。
廉颇将军口中的“傀儡阵”居然真是个“阵”,就韩非眼下看到的,就有十数只,隐隐似要将他二人围攻起来!
而比傀儡先到的是他们的影子,才片刻功夫,韩非的视野好像暗了几暗,他来之前想的是以廉颇将军那样的为人,大约不会让护院的傀儡向来访者痛下杀手,最多受上些皮肉之苦。
可眼看真要被这么一群东西围攻,韩非承认其实他也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无畏。
纱幔的遮挡下他看不清卫庄脸上的表情,饶是韩非向来自觉稳重,此刻也有些坐不住了:“欸,我说你——”
他的话才起了个头,卫庄突然动了。
但见他足尖朝一旁的树干上借力一踏,漆黑的帽纱与衣摆逆着风朝后荡开,整个人霎时腾空而起。
韩非看着他手上那把形状古怪的长剑于半空划开一个圆满的圈,吹毫断发的剑锋擦着日光从他眼前扫过时,那场景居然是优美的。
韩非无端想起了去年冬日与同伴踏雪,他】
剑圣盖聂从御前,此刻却依旧觉得言语匮乏,所思所想皆不能达其意。
他出神地看着画中的男人,从头到脚,不同于的活,在约定的日期之前备足了十二时辰整的金子。
“从这儿到墨家的机关城,”卫庄说,“少说要六七个时辰。”
韩非在信里说了机关城,但没附上老师给的地图,卫庄不但没问,还显得十分熟悉近路,要知道按寻常马道走,只怕得十个时辰打底了。
韩非现在又有些相信了传闻里头说的,卫庄刺杀了前任墨家巨子的事。
但卫庄杀什么人,那是他自己的事,韩非很确定自己并不介意。
显然,他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卫庄杀什么人,怎么杀这件事,其实就与老师交给他的那把钥匙背后的故事一样,轮不到他来说在乎或者不在乎——
说到底他并没有一个发问的身份。
“钱的事不是问题。”韩非说得潇洒,全然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得意忘形。
卫庄见韩非神色自若,点了个头:“我们走吧。”
两人出酒楼时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夏日的骤雨总是如此,来时迅猛,去时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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