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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异与葛冬青,原来认得吗?
端阳正在奇怪,听葛冬青问:“秦公子今天也是来取药的吗?”
原来是因医药相识。
可为什么用“也”,子异有什么宿疾?
“子异……”端阳眉头不自觉皱起来,斟酌问道,“你经常来取药吗?”
秦异知道自己失言,可他完全无心考虑这些。葛冬青似笑非笑的嘴脸,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子异?”秦异一直不回答,端阳觉得奇怪,耐不住性子拉了拉他的袖子,又叫了他一声,“子异?”
秦异余光扫到端阳近侧的脸,似有隐忧,猜到她心中所想,收回目光,回答她:“只是取一些决明子。”
“哦,”端阳放心了不少,“我刚学会了用戥子,我帮你称。”
“你称?”
“你不相信我?”
他当然不相信她。他甚至生出一个恐怖的念头,结因送炭时说她大病一场也是假的,实则因为她流连此处,无暇顾及其他。
“你天天来太医署玩闹、摆弄这些东西吗?”他问。
“没有,”她挠了挠头,憨笑,“今天第一次。”
好好听的话,却不知真假。
可不相信又能如何?抉择权又一次不在他手里,“我如何信你?”
“这个很简单的,”称几两决明子而已,哪有她学不会的,端阳自信说道,“我真的会了。”说罢,端阳拉起秦异的手往里走,碰到他微冷的指,想他在外面肯定站了很久。
门大敞着,屋内也不见得有多暖和。葛冬青站在药柜前,见他们携手同入,冲秦异颔首。
秦异仍旧没有回应,好像他们素不相识。
叫他名字的时候倒是声音洪亮,一点都不像不认识,葛冬青心觉有趣。
葛冬青看秦异笑话的心思没多久,端阳已经凑到药柜前,问:“葛太医,决明子在哪里?”
葛冬青笑答:“公主稍等。”说着,从药柜上取下决明子,放到一边,又替端阳布置好包药的纸,才让她动手。
端阳有模有样地摆弄了几下,问秦异:“你要多少?”
“五六两即可。”手好像被稍微握暖,秦异动了动手指,仍然僵硬,原来只是错觉。
“你先坐,我称好了给你。”
一点决明子而已,他为什么要坐下来等,何况他一点也不想呆在这里。一定是空间太逼仄,他才会有心闷的感觉。
奈何端阳第一次做药童,笨手笨脚,还硬求秤杆十分平衡,折腾了不短时间,唯一值得夸赞的是她完全没有假他人之手。
端阳把包好的决明子递给秦异,好奇问道:“你要这么多决明子干什么?”
“最近眼睛有些不舒服。”秦异一边伸手欲接,一边回答。
作为医者,葛冬青在一旁补充:“决明子性凉,不可多服,半两即可。”
听葛冬青如是说,端阳连忙把药收回来,动作之急,纸边化作锋利的刃,甚至划破了秦异的手,但她并未感知到,“那我替你称成一小份一小份的,这样你就不会多吃了。”
秦异收回略有刺痛的手,正要拒绝,端阳已经雷厉风行地拆开了纸包。
最后也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秦异看着端阳慢慢分成几小份,嘴也不得空闲,一直在问他:“你最近在干什么?茶喝完了吗?俞博士教了你些什么?”
是因为不专心吗,一边摆弄戥子一边还想和他说话,越到后面,本来应该越熟练,她却动作越慢。
他不会猜到,非她愚笨,她只是想多和秦异说说话而已,又不想他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所以用这样的小手段拖住他。
但是再慢也会有做完的时候,端阳有点小不舍,正巧有小内官带着一个食盒进来,说是赵王赏给葛太医的。
不等葛冬青谢恩,端阳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接过食盒,揭盖一看,是一条热乎乎的鲀鱼。
原来已到了食鲀鱼的季节。
“子异你过来看,是鲀鱼,难怪这么香。”端阳冲站在一边的秦异喊道。
送鱼的小内官也觉得与有荣焉,“是呀,这是今年进贡的第一批鲀鱼,王上特意差奴送来给葛太医,足见王上对葛太医的看重。”
端阳点头道是,“今年,我都还没吃过呢。”
“多谢王上。”葛冬青作揖谢恩,送了几步小内官,折返回来时端阳和秦异已经坐到桌边,于是说,“公主和秦公子留下一起用吧,臣去叫人取碗筷。”
“不用了,这是父王赏你的,我们怎么能吃,”端阳叫住葛冬青,招他过来坐,“你快尝尝,赵国的鲀鱼和吴国的鲀鱼比,如何?”
葛冬青依势坐下,自嘲回答:“臣之前并没有吃过鲀鱼。”
“吴地不是盛产鲀鱼吗,你怎么会没吃过?”
“鲀鱼并不少见,但此物有毒,尤其是其五内与血液,而且没有解药。一般的厨子处理不好,出了人命就跑了,然后换一个地方继续。所以在我们那里吃鲀鱼,运气不好就一命呜呼了。臣非重口腹之欲之人,也不想赌运气。”
“无解之毒?”端阳第一次听说,放低了声音。
“是,无解之毒,中毒之后,不用一刻钟,就会全身发冷,最后呼吸衰竭而死。”
“好恐怖。”
“公主不必担心,只要处理干净就无事。御厨手艺精湛,还有专人……”
“试毒”两字被葛冬青咽了下去,“公主绝不会在宫中吃到有毒的鲀鱼。只是出了宫,此物还是少碰为妙。”
侍候在旁的结因看了看时辰,提醒端阳:“公主,一个时辰到了,再不回去夫人要生气了。”
端阳叹了一口气,依依不舍地与他们二人告别。
突然少了两个人,屋里好像顿时冷了几分。
今日第二次送人的葛冬青回来后并没有坐回去趁热食用鲀鱼,而是接手端阳没有分包好的决明子给秦异。
秦异却没多领葛冬青的情,语气冷淡地问:“你不吃了吗?”
“我小时候,师傅老让我解鱼取毒,我现在看到鱼就觉得腥臭。倒是七公子,应该没吃过吧,如果感兴趣,可以带回去尝尝。”葛冬青将整理好的药递出去,瞥了一眼桌上的食盒,浅笑说道。
惺惺作态,面目可憎。
秦异接过药转头就走,听见葛冬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七公子,以后记得常来。”其中的嘲弄,他不用回头,也能猜到。
葛冬青!
有一股无名之火入侵他的理智,逼他握紧手里的药,以此镇心。
痛却先从拇指背传来。
抬手,秦异看见那道不小心划破的伤口,已经结痂。
仍有微痛。
那就更痛一些。
无论如何,葛冬青不能和端阳生出瓜葛。所有的筹谋,绝不能在临门时搁浅。
没错。
为了他的筹谋,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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