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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岚斐就背过他那么一次。
也就是那一次,他发现这少年虽然嘴上吹嘘自己健壮如牛,实际上骨骼比他要纤瘦一些。
走上漫长的白玉阶梯,周岚斐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狼狈的不像个尊贵的皇太子,但扭头看他时总也笑盈盈的。
“卫珣渊。”他说:“你在家排行老七?那我叫你七郎,好不好?”
他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言语便被推进了紫宸殿。
而他,实则在心里喊了一声。
好。
【作者有话说】
是初见。
他要留在周岚斐的身边。
男人定定的看着周岚斐的眼睛,一语不发,其中的神色令周岚斐感到不解,已感觉到难过。
“你怎么会在我家的衔月潭里呢?”周岚斐冲口而出,疑惑至极,卫珣渊不答,依旧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周岚斐也顾不上旁的,他最为担心的便是卫珣渊胸口的那道利刃伤,忙去扒拉男人的领口,试图解开衬衫检查。
“做什么?”卫珣渊被他不算灵活的动作攀扯了两下,领口被扯松,露出苍白异常的锁骨,敞开的部分蜿蜒向下,依稀可以看见结实却不突兀的胸口轮廓。
男人冷不丁反握住周岚斐瘦削的腕骨,制止了他的动作。
“你让看看你的伤!”周岚斐的口气焦灼,有着难得的强势。
他又试着突破了几次,力道却始终比不过卫珣渊,手腕被他拿的死死的,比起手上的动作,卫珣渊看他的眼神则略略柔软了几分,嗓音喑哑。
“不碍事。”
“不碍事?怎么可能不碍事!!”周岚斐急声道。
“真的不碍事。”卫珣渊道,他阴郁的低下头,凌乱的额发遮住了眼睛,“别又沾了我的血。”
周岚斐猛地一怔。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卫珣渊指的是过敏这件事。
这不禁让他好气又好笑。
“我不过是过敏而已!”他的音调略略拔高了些道:“跟你的伤相比过敏有什么要紧的呢!”
“不,过敏很要紧。”卫珣渊说,语气意外的执着,过了半晌,他迷惘的重复半句,像是自言自语,“过敏,你为什么会对我过敏呢”
阿皮在一旁瞪着猫眼看了好半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后终于看不下去了,喵喵咧咧道:“不,他是鱼!他一定是鱼!他身上有大海的味道!我家少爷打小就对海鲜过敏,你是条海里来的大鱼,对你过敏不奇怪吧!”
“阿皮你别说话!”周岚斐喝道。
卫珣渊忽而在他胸口重重的推搡了一下,周岚斐猝不及防的向后摔去,两人分离开来,卫珣渊一个倒翻,复又坠入了水中。
他柔韧的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半弧,落水之时连水花都不甚明显,动作干脆利落,周岚斐忙不迭的爬向岸边去,朝着水的深处张望。
“卫珣渊——”他放声喊,水面月影如沉璧,只偶尔荡开些许波纹,除去他的呼喊,杳无声息。
周岚斐呆了呆,而后沮丧的一屁股坐在了岸边,将脸埋进了臂弯里。
“少爷,你担心什么?他是条鱼啊。”阿皮依旧坚持自己的认知:“水里不比岸上安全嘛,况且咱家这宅子是出了名的灵气丰沛,我看这条鱼是故意挑的衔月潭,有助修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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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皮并没有说错。
卫珣渊在衔月潭的水底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鲛人本就对水有着极大的渴求,受伤之后,这种需求会变得格外强烈。
他需要一片水域。
沈常青和姜棠被丁无药派去善后爱锅牛蛙馆的遗址,暂且鞭长莫及,但沈常青的罗盘给了他一处定位,告知他这是整个宁城灵气最为丰沛焕发之水域,可供他暂时休养生息。
卫珣渊未做他想,从侧墙外径直翻入,一跃至衔月潭的最深处,根本没有看见这群宅邸正面偌大的匾额,上面写着“周宅”二字。
水底万物幽静,岸上的声音细细密密的传下来一些,犹如远古的回响。
他泡在水底,胸口的伤从底层开始缓慢的愈合,头发也在灵力的滋养之下徐徐生长。
他又梦见了一些过去的事。
他成为周岚斐书童的第一个月,日子并不好过。
偌大的王宫里,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斥着揶揄和鄙薄的神色,有时甚至不如一些内侍和宫女。
他的性子并不多么好相处,平时沉默寡言,要么不说话了,要么说出来的话便不会中听,一日,他在给周岚斐送书的途中与中丞家的世子狭路相逢。
那世子穿着华贵,里子却是个十足的街溜子,堵了他的路,对着他大放厥词,说着“男宠”、“贱奴”、“畜生”之类的鬼话。
他冷言回敬了几句便将对方惹急了,七八个人涌上来对他施加拳脚,要他哭出珍珠来。
卫珣渊自是不肯。
他长这么大,只认男儿流血不流泪,从未哭过。御水和控音是鲛人的两大天赋,在岸上固然有所限制,但摆脱几个街溜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卫珣渊是点到即止,却不曾想对方自此记下了仇,他前脚走,对方后脚便以“滥用妖术”的名头将他一状告去了皇帝跟前。
鲛人在琅嬛国的地位本就低下,从前他们在海里捕捞来的鲛人,颜色好的便被送去戏院勾栏处伺候人,颜色不好手脚灵便的,便被送去厂子里做活,若是手脚也不灵便,但尚且活着的,便叫他们哭一哭,取了珍珠卖钱,若再差一些死去了,便要成为诸多原材,入药的入药,制衣的制衣。卫珣渊心知无人替他撑腰辩解,他免不了也就是这些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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