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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拜见王爷。”
他也看见了我,立刻撩袍跪地,叩首向我行礼。
我不咸不淡地应了声,目不斜视自他身边经过,便听得他又道:“王爷,下官有话要与王爷说。”
我充耳不闻,步履未停。
兰西书急了,伸手欲来拉我的衣裳,被九阙一脚踢在脚腕,险些将人掀翻了。
我听见他闷哼了一声,也听见他又气又急地开口。
急急切切,唤的是玄之二字。
如此大逆不道,终是叫我停住了步子。
我偏过头,轻嗤:“兰大人有话,直接上折子到王府便是,本王与大人之间可没什么交情。”
闻言,兰西书有些难堪地抿了抿唇,却是又一番叩拜,仍是求我听他说些私话。
我反唇欲讥,忽想起一事,便也歇了心思,叫兰西书寻个背人的地方说话。
这大内他比我熟悉些,左拐右拐的,便带我们几个进了一道半掩的宫门。
不知此处是哪个宫妃的住处,宫门已然朱漆斑驳,院落中杂草丛生,一看就荒废了许久。
好地方。
适合说些上不得台面的话,也适合杀人抛尸。
兰西书还觉得不妥,带着我走到青苔遍布的假山后头,进入了那更是隐秘的石窟。
“你想与本王说什么?”我屏退钦北和九阙,抬眸盯着人问。
兰西书轻蹙起眉头,温声问:“皇上说你要去寻后沙藏金,此事可是真的?”
我点了点头:“不错,本王是要去。不知兰大人有何高见?”
“只是后沙古国已消失多年……我怕你寻路无门,遭了有心之人的暗害。”
“担心本王?你是什么身份,也配?”我嗤笑一声,捏起他的下巴,轻蔑的视线肆意在他脸上游走,“无用的关切是烦人的,兰大人也该识趣些。”
兰西书被我这太过露骨的眼神看得躲闪,却被我抓着,躲不开,只能垂下眼帘不与我对视。
他垂头丧气的,我看在眼里,不觉得畅快,反而有股怒气上涌。
不是气他。
是气当年的我识人不清,错将个草包看成了能顶天立地的坚石。
我轻啧,松开兰西书,将他推到一边,从袖中摸出张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本王的事,还不消旁人来插手。”
一根一根皆擦过了,我将玉色的帕子扔在他脸上。
“本王有一事要你去做。”
兰西书抓下落在肩上的帕子,难堪地抿了抿唇:“王爷只说便是。”
我问:“你可知血鹤军?”
说起朝堂正事,兰西书灰败的面色好看了几分,“下官知晓,只是先帝薨逝后,血鹤军的兵符便已不知所踪了,王爷要找,只怕得费些功夫。”
“就在本王卧榻之侧的东西,本王为何还要找?”
闻言,兰西书面露惊愕,惊疑不定地看着我。
我被他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逗笑了,便也给了他两分好脸色。
我继续说:“本王看你对苍望鹫忠心耿耿,便交给你一份要紧的差事。”
“本王择日便差人将血鹤军的兵符送到你府上,等本王出了北凉的地界儿后,你再将那东西去献给苍望鹫,便算是你的大功一件。”
“这东西如此重要,王爷为何不亲自奉上?”
“若本王亲自献,本王还走得了么。”
我翻了个白眼,又想起件事,便叮嘱道,“对了,你顺便再替本王交一份辞呈,不拘你怎么说,只要能让苍望鹫放本王野游去便可。”
话说到了这儿,兰西书就算是傻子也听出来我是什么意思了。
他再顾不得什么劳什子的礼数,一把便攥住了我的手,用了几分力气捏着,“王爷这一回走,就不打算再回来了吗?”
“回来做甚?”我瞥了一眼他的手,轻啧,“苍望鹫如今已是通政晓政,本王为何还要拘在这腌臜的朝堂中?”
这一问,便将兰西书问了个哑口无言。
学富五车的兰丞相如今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很正常。
毕竟我们如今连陌路之人都算不得,他没由头出言留我,他那起子酸溜溜的圣贤书更是对我屁用没有。
我拉开他的手,扯平整了被他攥出褶皱的衣袖,转身便走。
只是行出两步,我又扭身回来。
在兰西书面前站定,我凝着他的眸子,一字一顿道,“日后本尊虽不在京中,但仍有眼线盯着,你若是不老实,可仔细着你清流兰家满门的性命。”
许是我这话说得太难听了些,兰西书脸上的血色霎时褪了干净,薄唇紧抿着,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这是副美人被羞辱得几近落泪的美景,却因这人是兰西书,我便也没了欣赏的心思,拂袖便走。
石窟里头幽暗,与外头满天的艳阳截然不同。
站在两色的交界之处,我又停住脚步,没再回身,只略略偏过了头。
“兰西书,你与我都不再是被困在月夜中的孩子了。”
“月下梢头,天已破晓,这场旧梦你也该醒了。”
无人应我,只隐有啜泣声传来。
强加压抑的哽咽,渐渐与当年月夜下那伏在书案上哭的少年重合。
只是物是人非,那点声响再成不了阻我脚步的荆棘。
我走得四平八稳,将那点哭声连同昔年旧事一同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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