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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好主子,若他伤着了,我就活撕了你。”
泠鸢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撒开他,跳下马车便混入了人流中。
雪蛟的眼睛像粘在人身上了似的,直等那抹倩影瞧不见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来,一副痴样。
我暗道他一句没出息,探出手捏了捏他的后颈。
“莫慌,这事很快就能了了。”
等尘埃落定,雨过天晴。
你教的睚眦必报
泠鸢说的不错,果真下雨了。
马车行到谢府门前时,淅淅沥沥的雨便落了下来。
不大,但淋在身上叫人心烦。
只是还没等我叫雪蛟去备伞,就有人递上了两把油纸伞。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徐管家。
心境使然,瞧着那张如笑脸弥勒般和善的脸,我只觉得厌恶。
所以我对他没什么好脸色,撑开伞便径直入了府。
绕过影壁,背身立在廊下的谢镇山便透过雨幕撞进了我眼里。
我停住步子,沉唤他一声:“叔公,玄之来了。”
谢镇山闻声而动,转过身来,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我:“来做什么?”
“来接九阙回家。”
“我还以为,你是来杀我的。”
我轻笑,又朝他走近几步,“叔公这般想也可以。”
话落,谢镇山怔了一瞬,忽而畅快地大笑了起来。
雪蛟蹙起眉,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刀。
我朝他摇了摇头,复又看向谢镇山,说:“总在雨里说话也不是个事,叔公何不放我进屋,给我一碗茶吃。”
他道:“你要杀老夫,还向老夫讨茶,就不怕老夫下毒害你?”
我挑了挑眉:“玄之觉得叔公做不出那等腌臜事。”
谢镇山没再说话,深深望了我一眼后,就转身进了前厅。
我也跟着往厅里走。
踏进门,我收起伞,回身朝雪蛟望去一眼,他便会意,没跟进来,只候在了门口。
厅中只有我和谢镇山两人。
我立在门口,一眼便看见了桌上摆着的两盏尚冒着热气的茶。
两杯都在主桌。
一杯在谢镇山手边。
另一杯在等着我去喝。
“这是今年的新茶,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且尝尝吧。”谢镇山语气清淡,手指却在胡乱的摩挲着茶盏盖子,带着难掩的慌乱。
他心乱了。
因为我。
我扯起个笑,抬步走到他身边坐下,端起了那盏茶。
这是我说不上名儿来的茶。
味道馥郁清幽,茶水颜色也漂亮。
只是我不喜欢。
“我念旧,还是照旧来盏雾里青吧。”
谢镇山略笑了笑,说:“窖里的雾里青没了。”
“那就三江春。茶没了,来壶酒尝一尝也是成的。”
“也没了。”他叹了声,意有所指,“都没了。”
“怎么,叔公如今日子这般落魄,竟是连口酒都供不起玄之了。”
我将茶盏磕回桌上,力气用得大了些,直将红木桌面磕出几道缝来,蛛网一般,蜿蜒而走。
这是修竹昔年亲手打的桌子,谢镇山宝贝得很,他心疼地伸手摸了摸桌面,有些不痛快地看了我一眼,“老夫这儿没酒,旁处的酒有的是,你且去别处讨。”
我抬手压在他腕上,用了很大的力气,迫得他抬头看我:“若我说,偏要喝你谢镇山的酒呢?”
谢镇山皱起眉,不悦地叫我滚。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沉下来,瞪着眼,瞧着很是骇人,落进我眼里,却引我发笑。
“叔公,你了解我,可我也同样知晓你的脾性。”
“就比如现在,我就知道你并非是恼怒,而是心虚。”
我捻着指节又笑了一声:“叔公在心虚什么呢?”
“是因为你们诓骗了我这么多年,还是因为你们平白叫我的胞弟吃了那么多年的苦?”
我声音含笑,半点怒意不带,可谢镇山却被我几句话压弯了腰。
他的脊背塌下来,头也垂着,明明瞧不清他的表情,却平白能感觉他的困顿。
我瞧着他,觉得有些熟悉。
半晌后恍然想起,当年修竹死的时候,他也是这么一副颓唐的模样。
看起来,他对我,也不全是虚情假意。
我不合时宜地笑了笑:“叔公,玄之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不想同你走到刀剑相向那一步。”
“我想要一个真相。”
话音落下,谢镇山许久没有做声。
我坐在主桌的另一边,慢条斯理把玩着铁扇,并不着急。
谢镇山不会叫我失望。
“你想知道什么,我说。”
看吧,我又赌对了一遭。
我轻笑,将他的那杯茶递给他:“愿闻其详。”
……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我以为我的心性已经足够沉稳,可当谢镇山将昔年真相摆在我面前时,我还是不可抑制地发了怒。
原来方止行说的都是真的。
原来他们养我,只是因为他们逼死了我爹娘,要用我来堵悠悠众口。
原来言月平白被磋磨那么多年,只是因为他性子冷,不会像年幼的我一般抱着修竹的腿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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