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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空法师,今日我来,是想请教你,鬼主现今究竟藏身何处?”时无筝反问道。
即空法师对时无筝的到访似乎然于心: “看来时施主是无法释怀了。”
时无筝: “忘儿下落不明一日,我就一日无法释怀。”
即空法师了然地看了时无筝一眼,而后垂下眼皮拨动念珠: “以随筝仙君的修为,恐怕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得知要经历的情劫了。”
时无筝以沉默作答。
即空法师: “情劫中人,是你的小徒儿,祁忘,是吗?”
时无筝眼皮跳了跳,登时绷紧肩膀。
他有些惶然无措地看向即空法师,藏于心中多年的秘密被对方一语道破,他很难再强做镇定。
即空法师看他的神情反应,瞬间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
因为池惑重生归来,活在了祁忘的壳子里,从而干扰了因果本身,也因此牵扯出了更多的因果。
时无筝: “……”
即空法师: “时施主,有时候提前预知自己的劫难,并非好事,预知不一定可以趋利避害,有时候反而会起到反效果,比如情劫。”
时无筝的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你的意思是……”
即空法师: “换句话说,若当时时施主并未预知到祁忘就是你需要历的劫,或许也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情劫源自心念,预知到的事物反而会给当事人以心理暗示,这会让原本可解的结,越勒越紧,变成死结。”
“心魔在映照你内心的时候,会刻意放大你的「执」,无孔不入,用尽办法让你步入迷途,等当事人醒悟过来时,或许已经坠入深渊,迷途不知返。”
时无筝身上微微发颤,他回过头来想,确实,若非当时在红水镇客栈预知到情劫一事,又在自己的劫难中看到了祁忘,他就不会在彼此相处的细枝末节里寻找各种暗示,寻找可能诱发情劫的蛛丝马迹,也不至于会越来越关注祁忘,导致自己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回过头来时,为时已晚。
是他不慎,被心魔牵着鼻子走,最终“误入歧途”。
即空法师: “阿弥陀佛,念是心魔,强行不去「念」也是心魔,心无一物,方无魔可生。”
时无筝终于端起茶盏,盏中青碧透亮的茶水微微晃荡。
他在颤抖。
“可是…无论如何…忘儿是我的徒弟…我需要知道他的踪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为他手刃仇人…”时无筝的眼神重新变得混沌,经历这一遭,他已经不是曾经光风霁月的随筝仙君了。
即空法师叹息,他知时无筝的“病”又犯了。
“我相信,早在三年之前,从无涯海归去的萧施主,已经与你将此间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时施主,你不肯相信萧施主的话,对吗?”即空法师循循善诱。
时无筝绷着嘴唇,微微颤抖。
他不是不信任萧过,也不是对鬼主存在绝对的偏见,而是无法选择相信萧过描述的内容。
归根结底,他不能接受祁忘就这般不明不白消失的事实,没人可以给他可信的解释。
即空法师继续闭目拨动念珠: “既然今日你能来到无涯海,来同我喝这壶「无涯客」,说明机缘已至,你的劫,要尽了。”
闻言,时无筝蓦然抬头,神情里闪过几分错愕。
即空法师却不为所动: “请随我来吧。”
他拂了拂袈裟,起身,缓步走到客堂门边,拿过时无筝来时搁在廊下的油纸伞,重新递给对方, “路途有点远,且雨天山路泥泞,还请时施主见谅。”
即空法师没再对时无筝做进一步的解释,他自己也拿出一把素白的伞,不紧不慢地撑伞步入雨中。
时无筝怔了怔,随即伞也没撑,跟着即空法师的步子走入雨水中。
“时施主,建议你把伞打开,春寒料峭,不要受凉了才好。”即空法师头也没回道。
时无筝依言撑开伞,在他身后问道: “我们是要去何地?”
即空法师: “阿弥陀佛,施主莫要心急,到了就知道了。”
“在无涯海中行路无关修为,雨天路滑,还请施主多注意脚下。”
于是时无筝随着即空法师朝无涯寺西南方向行去,时近惊蛰,春雨绵延,两人跋山涉水,时无筝脚下的云靴都被泥水浸透了。
一路上无论时无筝问什么,即空法师都没再继续讲话。
不知为何,春寒料峭,阴雨绵延的山野远寺,让时无筝想到了人间界的清明节。
两人越过一座又一座山峰,无涯寺彻底隐没在山间雨雾中,潮湿的绿意扑面而来。
这场雨没有停过,两人也从黎明走到黄昏,又从黄昏走过黎明。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仙器代步,又无法御剑,时无筝必须十分注意脚下泥泞的路,如此长途跋涉下来,他的思绪多在赶路上,加之雨雾中山野绿意盎然,原本他浮躁不安的心念也逐渐平息。
时无筝知道他们此刻距离无涯寺已经很远了,但晨钟暮鼓之声却紧随而至,一下一下敲击在他耳边似的。
这样一段雨中山路,很难不让人安宁下来。
赶了三天的路后,即空法师终于在一处山腰停下脚步,他抬头看了眼阴雨绵绵的天气,道: “看来,惊蛰就要到了。”
时无筝不知他这话是何意,听得云里雾里,却不曾想两人绕过山腰处,雨雾淡了几分,不远处一片灼灼如火的枫林骤然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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