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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豹不知想到什么,尾巴僵了僵,不自在道:“……等梦醒。”
天色渐晚,红日下坠间被嶙峋的山脊破开,内里燃烧着的赤霞汁水似的淌下来,恢弘绚灿,瞬间浇透了半方天地。
那像是某种信号,激昂鼓声在空地上迸溅,席间乐音跟进,调子轻快悦穆。
阮筝汀一件乐器也不认识,载欢载笑间,他有些局促:“这是家宴吗?你一般要做些什么?”
“庆生。”雪豹寻好地方趴下,“寿星不用干活,你待着等梦醒就好。”
阮筝汀沉默——下飞船时他看过日历,今天是3月25号,喀颂灾变。
“阿翡!”
是那位来接他们的中年女性,温柔与豪爽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奇异地平衡在一处,像是粗粝沙石间坚韧艳丽的花蕾。
喻沛很耐心地和她一问一答,在敲定宴会最终的香料单。
霞光开始褪色,有人架起了篝火,舞步攒动间,细碎火星应和着调子喷薄而出。
阮筝汀感到一阵难以言状的温馨和幸福感,可惜浮于云霞,转瞬即逝。
他记得那些报道,铺天盖地,何其凄冷,何其惨痛,何其摧心剖肝。
这些人,这些还不是死亡数字所代表的人,正朝着身为喻沛的自己大笑,遥声贺着最平常不过的祝愿。
暮色四合,世界在盛大落幕下沉入酣睡,而他站在这里,站在圆满与孑然的分界点。
身前人间壮阔,身后炼狱狰狞,时间奔袭而至,血口大张,迫不及待将人拆吞入腹。
阮筝汀盘腿坐下,直白地问:“你是想给他们一个交待,才一直留在前线的吗?”
喻沛罕见地沉默了很久,生硬道:“这和你没关系。”
雪豹抖抖脑袋,想从屋顶跳下去,被向导一把拽住尾巴。
“阮筝汀!”他扭身亮出獠牙,厚爪子搭在对方手腕上。
“抱歉,我只是想说,月测我会尽力的。”
喻沛不以为意,向导醒来之后大概率什么都不会记得。
“虽然有些冒昧,”阮筝汀松开尾巴,没忍住又捋了下毛,“但是当年喀颂是没有幸存者的,你……”
雪豹冲他哈完气,翘着尾巴跳到另一处屋顶:“因为我不在这里。航班延误,我困在中转站接了最后一通电话。”
阮筝汀说不出话,只能听着,喻沛语气里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和淡然。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借由以往经历编造而来,会在晚霞消失的那一刻陡转直下。”
成蕤抱着水果晃过来,仰着头问:“饭后甜点你要西瓜还是葡萄?算了,两样都吃。”
“还有二十秒。”
小孩子和精神体闹作一团,幼崽的精神体也是幼崽,玩着玩着会一起炸毛,各自找人告状。
“还有十秒。”
雪豹跳回阮筝汀身边,大尾巴挨着向导膝弯。
后者摇摇头,说了句什么,掩在起床铃里,听不真切。
下一秒,梦境土崩瓦解,万千碎片雪粉一般轰然散开。
喻沛猛地睁开眼睛,撑身坐起。
“喻哥,”时贇抱着通讯器歪在床上,脸皱成一团,“新通知,月测提前了。”
喻沛罕见地没有起床气,只垂首解着手腕的络丝,淡声道:“嗯。”
合作考场
20号这日一早,天还没亮透。
417疗养院至g9楼这一带,所有能站人的荒坝上,全是第一批候考哨兵与向导。
一个个为遮落灰戴着帽子,跟群沙丁鱼似的,正以一种塞路昂纳资深研究员都无法理解的规律自发往楼里进人,有序中显露出一丝呆滞。
那个破门还没换,或者说,根本没有修缮迹象,连散落在地的金属碎块都保持着原样,意图控诉肇事者的无法无天。
旁边立了块显示屏,四分之三的位置放着喻沛的大头照,底下滚动播放着通报批评。
五步之外,孤零零架着扇特制安检门,能够根据出入者情绪状态判定静默等级。
与雪稚大厦同规格,但型号落后两代,机械女音偶有卡壳,时灵时不灵的。
估计是葛圻为摆平烂摊子,连夜派人扒了仓库,送装备以示友好。又因着派系敌对,特地挑了个中看不中用的存货。
可见假意逢迎这种事,属实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但介于相应配套设施暂未跟上,不排除会出现有人不走正门的情况。
譬如身穿制式军服,却攀着海东青跗跖,没规没矩,直接从三楼落地窗莽进去的朵尔仑向导。
虽然这人刚一落地,转身与楼下众人抛飞吻抛到一半,就被嫌丢脸的艾茨强行拖走了。
人群爆发出一阵善意哄笑,倒是把1209以来的连日阴郁冲散不少。
“这一天天的,过得比在防星还魔幻。阵仗挺大,我第一次见三名特级向导坐镇月测现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高级军官晋升考核呢。”
时绥打着哈欠,刚同埃文吐槽完,转头就看见喻沛一手环胸一手扶额地站着,比饱经风霜的园林雕塑精神不到哪儿去。
他默了默,忍不住问:“队长,你昨晚没睡好啊?”
后者闷闷“嗯”过一声。
“浅域结合的秩序期一般是2到4天,期间双方潜意识、感官、情绪甚至性格都有可能互相影响,等级差越大反应越大。”时绥说着向喻沛身后探去一眼,声音温柔下来,“话说回来,阮向,你是第一次同人浅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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