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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了一夜的雨好不易歇了口气。

街市上,摊贩们也不敢怠慢这摸不准的天气,即便雨过天晴,也老老实实的撑起了遮棚。

“听说了吗,秦将军拿下了他华兰四个岛了!”

蒸汽滚滚的豆糊儿摊旁摆着一张矮桌,满席的矮桌围坐着吃豆糊儿的客人。新走来的中年人见缝插针,挤了挤身旁的人,落座在了桌子一角。

一旁的年轻人应是他的熟识,招呼着他坐下后回应道:

“这才四个月……要是换做别人,怕是要以年作数了。”

摊主掌着一大勺豆糊儿往碗里一倒,轻车熟路的落了些辣椒面与葱碎儿,利落着步子将一碗豆糊儿放在了中年人面前。

中年人抽了条汤匙,一边搅和着碗里的豆糊儿,一边叹息着:

“秦将军真是举世无双的战士!可惜……如今他已不是我阎崇将领了。”

年轻人舀上一勺豆糊儿往嘴里送,接腔也含糊不清的:

“依我看,当今陛下一定是被那帮子庸臣蛊惑,才将秦将军赶走的。”

“说不定还真是陛下的意思呢。秦将军功高盖主,名声在外早就压过了陛下一头。他要是不走,留在阎崇也不一定有命活。”

说这话的是附近商行的门头掌柜,穿着较着周围的人细致不少。

同桌在旁的食客一副文人模样,他忍不住搭话道:

“嘿!或许去打八洲是陛下的谋划呢。以叛军之名与阎崇划清界限,也讨不得华兰的谴责。赢了,八洲就是我阎崇的,输了,死的都是些个奴兵,阎崇也毫无损失。”

中年人朝文人食客竖了竖大拇指:

“这主意好,不过当今陛下这样的嫩瓜蛋子女娃娃,能想得出这样的计谋吗?”

文人食客慢条斯理:

“不说想不想得出,那么狠的主意,秦将军又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会同意?不管是输是赢,他可捞不到半点好处,他的名头永远都是阎崇叛军。打从离了阎崇国界,他就已经是孤立无援的处境了。即便赢了,到时几国联合为华兰讨伐乱党,阎崇可动都不能动的。”

“有道理。”门头掌柜一边点着头,一边掏出巾帕擦拭着唇周:“要并非被赶出去,他真就是甘愿身败名裂为阎崇打八洲,他图什么呀。”

“就是,好好的阎崇国将不当,身败名裂一无所有就剩着一堆奴兵左右,即便夺占了八洲,还要以一敌百随时被各国联合讨伐。要是我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去八洲!”

说着,年轻人把手比作刀,往脖子上比划着。

“秦蛮是叛党,你们在这里为他说话,不怕被听到?”

几人朝着这个忽然响起的女声望去。

这才发现坐在一角的竟还有个面容出挑的年轻女子。

女子穿着一身并不惹眼的素净衣裙,略施粉黛清丽非常。方才在那儿埋着头喝豆糊儿故而没惹人注意。现在抬起头来搭着聊说,倒是让周围的人都挪不开视线了。

见着生得那么美的女子,年轻人笑容都亲和了起来。他紧着搭上女子的话道:

“姑娘怕是不常出门。除了朝上的那些个官衣大人们,整个阎崇上下,谁还不为秦将军说话?”

女子若有所思,落下了手中的空碗,起身离去了。

年轻人方想追上去,却被中年人拉扯住了手臂。中年人一眼便看出了年轻人的意图,笑呵呵的惋惜道:

“你小子别想了,虽不明显,但我可一眼就看出那姑娘是怀了身子的。”

朝相府。

春意染新绿。

府邸的庭院里已是盎然绿意。

湖面上罩着一片水雾,莲叶上挂满了薄薄的水珠。

湖中心的凉亭四周挂垂着纱帘,微风过处时,纱帘如波涌动,若隐若现的显出亭中伫立的身影。

纱帘浮动,水雾缭绕,衬得那身影如云中仙者落入凡尘,可瞻不可及。

小满穿过连廊来到了凉亭之中。

待小满落座后,师央才撩袍正坐在她的对面。

凝重的面庞愁云难散,小满并未犹豫直言道:

“老师应该早就知道了,秦蛮攻占八洲是我的意思。我想要华兰八洲。”

她坚定的望向眼前的男人:

“秦蛮于我而言还有用,他的孩子于我而言也有用。”

修长的指提起玉壶,他神情平淡得不见一丝波澜,沉默之下他持姿为二人的杯盏中添倒着饮液。

小满平复着心境,将演练了无数遍的说辞脱口而出:

“我已将我怀孕的消息告诉了秦蛮,如今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老师教我对秦蛮抱有疑心。我既用他夺八洲,总要有东西将他牵绊。老师说神威将军当年可是被几国惦记,母皇能用孩子将神威将军牵绊,我为何不可。毕竟以秦蛮现在的盛名,谁能保证他脱离阎崇后不会有他国前来拉拢?若无牵绊,八洲要是夺下了,属于谁还说不定。”

她明白师央反对这个孩子的存在,绝不会同意让这个孩子活下来。可若自己坚决不移,师央也断不会逼迫自己。

只是她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要留下这个孩子的理由。

她不承认是因为自己心生了对秦蛮的容情,这个理由在说服师央的同时,也是在说服自己。

“若陛下真听臣之谏,疑心秦蛮。从一开始就不会让他走出阎崇一步,不是吗。”

他终于开口。

放落手中持物,师央端姿正坐:

“陛下要生下秦蛮的孩子,是为了在战时将他牵绊,等胜战后,这个孩子又将如何存在于世?”

“我的父亲都能被隐藏得滴水不漏无人能知,我的孩子也不会知道自己的生父。”

她想将自己的孩子留在身边,就像她一样,活在王宫之中。

也就是在她心生此念的这一刻,她隐约明白了自己不明不白的前半生。

或许真如他人所说,她的父亲有着低微而不堪的身份,故而母皇对所有人隐瞒了她的生父。

既然她可以这样活着,她的孩子又未尝不可以?

“陛下错了。先寰帝早就明了了您父亲的身份,只是还未告诉您就将真相带入了棺椁。只要存在,就一定会有迹可循。”

轰然之下,她脑中一片空白。

击穿她的不仅仅是皇姐知晓了她父亲身份的真相:

“师央,你又为何会知道,皇姐得知了我父亲的身份。”

裹上肃意的目光像是要贯穿她的眼睛:

“因为,陛下父亲的真实身份,是臣所查明。”

她以为。母皇逝后,这世间无人再知她父亲是谁。她早已不抱有任何的幻想去纠察自己的身世。

可没有想到的是,陪伴她成长的人,近在眼前的人,竟早已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我的父亲……是何人……”

“还不是时候,陛下。您还不能知道。一旦这个不可言说的秘密在不合适的时间公诸于世……”

他肃厉的眸色中闪烁出一瞬不易察觉的柔光:

“您会死,阎崇会亡。”

惊愣的瞳孔中满是惊异。

那不可说的父亲,她想过千万种身份,倌楼的侍郎、宫中的宫人、屠门的罪人。

可不管哪一种,即便公诸于世又怎会威胁于她的性命?

更乃至于整个阎崇?

“若您腹中的孩子是皇女,一切将不单单是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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